第一百零一章 客死他乡
“本官前几日便已经让刺史府发了布告,通知你们昨天来登记,谁让你们这些人,那么懒,连登记都不愿意,今天没饭吃了,才知道来闹,现在闹有用吗?你们不登记,叫本官如何向上面交代啊!那么多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你们就不想想吗!” 可是民众根本不听他的,仍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声:“狗官,快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 谢沛转身一把拔出身边府兵的剑吼道:“萧静,都给本官萧静!现在全国有十几万人受灾,又是连年征战,国库本就不充裕。如今朝廷拨下这些银子,已是对你们万分恩惠!如有谁再敢闹事,小心本官的刀剑无情!” 因为昨天官兵们杀了几人,这里多数的民众都是看在眼里的,果然一时之间,人群有片刻的安静,谢沛见状,冷哼一声,确实还是王猛说的对,一帮欠修理的刁民而已。他见人群安静下来,转身将剑扔给了侍从。 只是聚集的众人,几日来都未曾吃过一顿饱饭,眼看着今日又要饿上一天的肚子,不知是谁带头喊道:“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狗官快把私吞的钱拿出来!” “对,把钱拿出来,乡亲们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米啊,都发霉发烂了,是人吃的吗?再看看那些衣服,都是破的,你们这些狗官都把钱私吞了。” 此时人群一听,确实如此,于是越来越sao乱,不断地喊着让他们开仓放粮,发放衣物。 看着面前这个锦衣华带,高靴贵绒的大官正气势凌冽地高高站在府门口,不知又是谁在人群中喊道:“听说皇上这次拨了大量银子下来,可如今大家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里面可有半粒米?你这个狗官到底私吞了多少救济款,竟给我们喝这野菜汤,真是黑心肠!朝廷怎么就养了你们这样的狗官,快还我们钱,我们要吃饭!” 这一声嚷,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各种声音不断涌来,更是多人冲到摊前打翻了粥摊,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不断向前涌来。谢沛何时见过如此场面,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抖,可他又不能表现太过胆颤。 哆哆嗦嗦地对身边的府兵说道:“快……快拔……拔剑,这帮刁民……刁民敢闹事,杀……杀无赦!” 然而此时愤怒的民众越来越多,几十个士兵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谢沛本想让刺史府内的所有侍卫均出来镇住这个现场,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涌向了府门口。 谢沛和王猛虽被士兵护在身后,他自己也是一步步后退。眼尖的百姓见状从侧面绕了过去,堵住了谢沛的路,以免他们躲到府内。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谢沛此时的恐惧与慌乱已占据他满脑满身,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当然最后那句他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却是用尽了全力嘶喊出来。 “哼!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又怎么样?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就可以私吞了我们的钱,就可以让我们没有饭吃吗?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就是你这样的贪官吗?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用?” “放肆!朝廷官员也岂是你等贱民可议论的!”王猛见谢沛这副样子,知道京城里的官大多没见过这些场面,自己便站了出来,他原本想借着侍卫将此事压下去,如能杀了几个暴民最好,因此未多想便拨开档在他前面的士兵站到了人群面前,只是他这一来,让原本躲在士兵身后的谢沛也暴露在了难民之前。 灾民们一见二人均是生得腰肥腿粗,更是十分愤怒。多人见了已是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士兵一通拳头下去打散开来。更有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几人夺了士兵手上的刀剑,士兵们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断涌过来以及被夺的刀剑,也早已是慌了神。 这些士兵从未上过战场,只是一般守卫府衙的侍卫而已,而对汹涌而至的人群,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的谢沛是真真正正的慌了神,但他还清醒应该做些什么,忙对自己身边的侍卫说道:“去,传我命令,将镇守在五十里外的驻兵调来,务必要快!”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官印和临走前晋麒给他的那把扇子交到了这位侍卫的手中。 按制一个户部尚书是不可能调兵的,军队也绝不可能听命于他,但在出发之前,晋麒已私下和他说过,驻扎在蜀州五十里外的将领,他已写了封信给他,只要有需要,凭官印和他的扇子,到时自然会配合谢沛。谢沛一直知道晋麒的势力很大,但他从没想到过,连着驻轧在地方的军队他竟然也能调得动。 谢沛的声音虽小,然却早有人盯上了他,自然不会放走那个拿了官印的小吏,亦将他堵在里面。 “兄弟们,这个狗官要派人去调兵!” “不能让他去……不能让他去……难道让来调兵来杀我们吗?”此起彼伏的大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刚才拿了官印的侍卫,面对这般情形,看着眼中喷火的众人,已吓得双手颤抖,忙将官印和扇子扔回给谢沛。 谢沛一个踉跄,险险地接住了这方不大不小的官印,不过晋麒送与他的那把扇子却已是落到了地上,他自不敢弯腰去捡。 人群中,顿时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出一句话来:“兄弟们,给我打,打死了这个狗官,我们就能到里面去抢饭吃,抢衣服穿!” 此时的谢沛和王猛已是退无可退,养尊处优,身子肥胖的二人面对众人的愤怒,他们再大的哭喊,再声嘶力竭的求救声也早被淹没,几十个士兵对于眼前众人的打闹也早已力不从心,谁也没注意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此时的地上躺着的不是灾民,不是饿死的百姓,是刚刚还斟着小酒,听着小曲的谢沛和王猛,却已是死透,满脸的鲜血,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二人已成了死尸,沾满泥污的衣袍被撕得破烂不堪。 可在这场混乱之中,到底是谁最先动了手,又是谁发起的这场sao乱却是无人知晓,几十个士兵也被打得个个趴在地上,见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的两位官员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少了主事的人,现场更加混乱,原放在一侧的米及衣物均被灾民们一抢而空。 只是民众似乎仍是不解狠,将谢沛王猛二人身上的衣物扒去,刚碰到衣物,便看到一张银票,整整五万两,看到的人,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张银票,向人群喊道:“乡亲们,快看啊,这个狗官贪污了多少钱,光身上就有五万两,还不知他们府里还藏着多少钱呢!乡亲们冲啊,冲进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钱也分了!” 刚还在那维持着秩序的几十个官兵,见状忙趁机逃走,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死于难民的手下,早晚有一天也会死于朝廷的问责。 乱哄哄的民众全部冲向刺史府内,将整个刺史府翻了个底朝天,一应可吃可用的物资均被抢得空空荡荡,从刺史府里出来的难民也个个手上拿着东西。王猛的那些妻妾老小从未见过这般情形,都躲在角落里嚎嚎哭喊,只是再无人去应他们一句。 只是一个时辰而已,众多灾民均已撤去,王猛的正妻王氏看着静静躺在府门口的二位大人的尸首,已是面目全非,妇人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又是何人所为,只是看到京城来的大人与自己的夫君一同遭了灾,不知如何是好。王氏如同天塌了下来般,更是哭嚎的厉害,只是如今的街面除了被打翻摊位以及散落地到处都是的杂物外,却是万分的冷清,真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与此相反的是,静谧的街道尽头的一处破败的院落里,胡令云的手上拿着从刺史府搜出来的三十万两银票。 胡令云约二十五岁上下,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深邃的一双眼时时透出比常人更多的精明强干,他一身粗布麻衣,腰间宽厚的布条当成了腰带,将他整个身子束得极为强硕,脚蹬一双布鞋,此时正一脚跨在一个条凳上。 胡令云扫了几圈下面几十个兄弟问道:“老五,人数清点得怎么样了,兄弟们此次可有死伤?” 那被叫做老五的浓眉大汉立即回道:“老大放心,此次我们布置详细,一切都在计划内,兄弟们只要适时挑起乡亲们的激愤之情就可以了。” 胡令云点了点头道:“皇上此次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谢沛和王猛这两个贪官定是贪得无厌!若不是皇上想了这么一个计策,只怕这三十万两银子就此打了水漂,进了这些贪官的口袋了!而所谓的赈灾也只不过就是过过场罢了!要饿的还饿着,要死的都死了,什么效果都没有!” 老五狠狠道:“就这么让他们死了也算是便宜他们了!他姥姥的,兄弟们有没有看到,他们这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给猪吃猪都不吃!老八,你当时就在前面,看到他们从米袋里倒出的米是什么样了吧!” 老八又瘦又高,一双眼滴溜溜一眼转道:“我个子高,又瘦,自然是能挤到前面了,他们一倒出来我就看到了,那米都青了!还有那些棉被,里面的棉花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狗洞里刨出来的,都臭的!就是这样的米,这两个狗官都不管饱,也活该他们被打死!” 顿时院中发出大笑声。 此时州府早已被打砸一空,他们自然再不用隐藏身份。 胡令云抖了抖手中的三十万两银票又道:“兄弟们,皇上他体恤老百姓,更体贴各位兄弟,所以我手中的这三十万两,一部分拿出来发放给灾民们,让他们买点米,买点种子,也买点御寒的衣物。另外剩下的,咱们兄弟就分了!” 院中几十个兄弟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叫着“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