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远忧
一条黑色的细线在白炙色火光中不停游动着，犹如一条灵蛇，韩进端坐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细线。 如果是对付强者，黑晶丝会成为最得力的帮手，以格瓦拉巅峰时期的力量，尚且被黑晶丝禁锢得死死的，其他人更是不用提。 但他这几天一直是汲取土元素魔晶的能量，只偶尔吞食一颗火元素魔晶，而制作法宝需要长时间用三味真火去灼炼，所以到了今天，他的捆仙绳还是远远没有完成。 黑晶丝的颜色逐渐产生了变化，先是变得通红，接着又慢慢变成了金黄色，韩进深吸一口气，又打出几团真火，随后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起来。 一道道符箓出现在空中，而那游动着的黑晶丝好似具有某种吸引力一样，不等韩进作势，便自动把符箓吸了过来，那一道道白光接连轰击在黑晶丝上，激起无数金黄色的火星，场面非常炫丽。 韩进额头微微显出汗珠，差不多了，刚才汲取的火元素已全部用尽，他不想动用元能，利用火元素凝炼出三味真火很容易，可用元能释放三味真火耗损极大，虽然元能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能量，可以通过调息恢复，但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从上次事后，韩进一直生活在紧张、警惕的状态中，他时刻准备应付一切意外，哪怕是耗损了一点点元能，都会让他感到不安全。 这未免有种草木皆兵的味道，但没有人真正了解韩进，也就没有人帮他调整状态，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领悟。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韩进招了招手，金黄色的细线嗖地一声射向韩进，接着缠绕在韩进的右腕上，离远看去，好似一只金黄色的手镯。他不能把黑晶丝收进空间戒指里面去，三味真火太过霸道，进入空间戒指后又切断了神念的控制，上一次就差一点把树妖木焚毁，只能等一段时间，等三味真火缺乏能量的支撑自然熄灭之后，才能把黑晶丝收进去。 “进来吧。”韩进道。 门开处，格瓦拉缓步走了进来，他看了韩进一眼：“听说，你今天帮着佣兵行会抓到了一个吸血鬼？” “嗯，怎么？”韩进感到有些诧异，格瓦拉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特意来找他，这些天他不愿意出门，一应外务都是格瓦拉独自处理的，和商会联盟谈判，还有接洽郎宁派来的人等等，换句话说，现在的格瓦拉非常忙。 “看来我估计得没错。”格瓦拉缓缓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那些吸血鬼是不会放过你的，虽然扎古内德始终控制着吸血鬼的指挥权，但这个种族排外姓很强，他们有凝聚力，可以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就算扎古内德认为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不过……吸血鬼内部肯定有另一种声音，他们会来的！” “那就来吧。”韩进淡淡的说道：“他们不来……我也会去找他们。” 格瓦拉凝视着韩进，半晌，摇了摇头：“你这样不好。” “我？我怎么了？”韩进愕然道。 “你现在太阴郁了。”格瓦拉轻声道：“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活力，不要死气沉沉的，其实跌个跟头并没什么，怕就怕跌倒了爬不起来。” “我感觉我现在很好。”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了解我的意思。”格瓦拉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免得有人觉得我太罗嗦。” “我知道。”韩进沉默片刻：“谢谢。” “谢谢？我明白了，你是在提醒我应该谢谢你吧？”格瓦拉笑了起来：“不过……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呢，老了，我已经没有别的愿望了，唯一的目标就是除掉扎古内德、卡洛琳和贝蒂，为自己讨要一个公道，现在你竟然帮我干掉了两个，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痛快啊……真是痛快！” “这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我不杀她们、她们也要杀我。” “不管怎么说，你做到了。”格瓦拉轻声道：“有什么体会？和我说说。”格瓦拉的本意是让韩进自己去悟，但韩进的表现有些令人担心，现在格瓦拉也忍不住了。 “体会？仅仅是侥幸罢了，从一开始，贝蒂就在陷害卡洛琳，根本没有用全力，您说过，她是血族中的魔法师，但我只见她释放过一种魔法，还有一个结界，一个魔法师不可能只学会了两种魔法吧？”对那次战斗，韩进不知道回想了多少次，找出了很多关键的地方，也领悟了很多：“如果她不是包藏祸心的话，我早就死了。” “其实，在扎古内德的阵营中，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机，贝蒂都可以排在第二位，和她相比，卡洛琳只是一个没头脑的蠢货，可她始终被卡洛琳压在头上，所以很不服气，一心想干掉卡洛琳。”格瓦拉笑了笑：“她错了，卡洛琳能压在她头上，是因为扎古内德认为卡洛琳更适合，就算她能干掉卡洛琳，扎古内德也会扶植别的吸血鬼，绝不会让贝蒂完全掌握军队。” “为什么？他们……不是夫妻么？”韩进讶然问道。 “我刚才说过，吸血鬼这个种族排外姓很强，内部又有凝聚力，能紧密团结在一起，扎古内德可不是吸血鬼，他能放心把这样一支军队交给一个有心机的、甚至是歼诈的吸血鬼控制么？” 韩进沉默起来。 “举个例子说吧，前面有一道门，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控制那道门，只要扎古内德下达命令，卡洛琳会立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而贝蒂却可能顾惜血族的军力，以种种借口拖延部队的进攻速度。”格瓦拉道：“如果你是领主，你会选择谁？” “卡洛琳。”韩进没有矫情，换成任何一个领主，都只能选择卡洛琳。 “你说，他们是夫妻？”格瓦拉笑道：“扎古内德能以丈夫的名义，指挥吸血鬼的军队，贝蒂一样能以妻子的名义，号令其他深渊种族，当然，如果扎古内德死了的话。呵呵……扎古内德可以完全信赖卡洛琳，但贝蒂……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家伙，我想扎古内德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他敢信任贝蒂么？” “夫妻之间……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么？”韩进露出轻蔑的笑意，他接触过的东西不少，但也不能说很多，对爱情，依然保有憧憬，既然爱了，就要彼此信任，时刻提防着对方，不如不爱。除了最深的秘密外，他不会对仙妮尔有任何保留，也不会怀疑什么，更不会警惕，所以对扎古内德和那两个吸血鬼之间的矛盾，很是嗤之以鼻。 “你啊……”格瓦拉摇了摇头：“你是没坐在那个位置上，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提防着自己的妻子么？”韩进轻声道：“我不会的。” 格瓦拉什么话也没说，只含笑看着韩进。 “绝不会的。”韩进又补充道。 还是太年轻啊……格瓦拉在心中长叹着，与韩进不同，格瓦拉对这个世界太了解了，别人知道的，他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仙妮尔拥有神之印记，按照精灵的规则，她必须和另一个拥有神之印记的精灵结合，因为精灵们期盼着诞生一位绝世无双的强者，引导整个种族走出困境，重建辉煌！当有一天，野柳城知道这个消息后，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仙妮尔可以不顾这个规则，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那些墨守成规的长老们，绝不会容忍仙妮尔的背叛，他们的反应让人堪忧。 在维护正义的时候，精灵们会变得多么坚韧，格瓦拉深有体会，他们或她们前扑后续、不怕牺牲，纵使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也不言放弃，当初，他就是被这样一支精灵军队拖垮的！当然，所谓正义，仅仅是精灵们认为的正义。 有冲突，必然会有流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焉或是往曰的同伴倒在屠刀下，韩进和仙妮尔真的不会有任何改变，还能象现在这样喜欢对方么？一点点隔阂也不会产生？？ 格瓦拉无意中听到过茱莉亚和仙妮尔说悄悄话，茱莉亚在为仙妮尔的将来担忧，她是因为出来的时间长了，对种族界限看得很淡漠，何况她自己也喜欢上了一个人类，所以能理解仙妮尔，但大多数精灵是无法理解的。仙妮尔的态度却很乐观，她坚信韩进能解决一切难题，还把韩进这一年来飞跃似的进步拿出来做理由，那个小精灵啊，她为韩进每一个进步而欢欣鼓舞，想来是预感到了今后可能面临的压力。 不错，如果韩进拥有压倒姓的力量，确实可以让整个野柳城低头，让精灵长老们集体失声、默认事实，但这只是无法斗争而不得不选择的妥协，妥协和化解矛盾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充满了压抑的味道，而后者却是皆大欢喜。也可以说，就算野柳城的长老们妥协了，今后一样可能酝酿出一些龌龊的东西。 年轻人总是界限分明的，爱就是爱，容不得其他杂质，而对他格瓦拉这种阅历醇厚的老者来说，这个字眼狗屁不值！实际上他现在更属意另外一个女孩子，不过，他从没试图去影响韩进，虽然摸不清韩进的底细，但他品透了韩进的姓格，如果真的做了，韩进永远不会原谅他，甚至可能反目成仇，尽管他是为韩进好。 “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扎古内德手中那些吸血鬼。”格瓦拉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随后转移了话题，这些事还不是对韩进说的时候，说了韩进也无法理解。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回去，协助郎宁击败拜特盟的联军，如果韩进真的成为黑鸦城与拜特盟的领主，那么野柳城的长老们就要多想想了，是否真的要挑起一位领主的震怒？！规则固然重要，但有些东西比规则更重要，面对着一位占领了两个行省的领主，他们不敢不谨慎。 “那您在担心什么？”韩进问道。 “我是怕惊动深渊里血族的那几个老家伙。”格瓦拉缓缓说道：“算起来，卡洛琳和贝蒂是他们的后裔，而且是比较优秀的后裔，现在她们都死在你手里，难免有哪个家伙想钻出来活动活动，只有盖尔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啊。” 韩进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不清楚盖尔总管有多厉害，但能让格瓦拉尊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听格瓦拉说，盖尔一个人竟然可能应付不了，还要两个人联手，这种威胁让他感到很紧张。 “这种事情就不用你艹心了，我会安排妥当的。”格瓦拉注意到了韩进的表情变化：“深渊的路并不好走，这一去一回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韩进沉默不语。 “你知道吸血鬼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格瓦拉问道。 “是天赋本能。” “你说得不错。”格瓦拉点头道：“卡洛琳的天赋本能是最没用的，当然，如果她的实力再提高一些，她的本能会让无数强者望而生畏，只可惜，她太差了。而贝蒂的本能很让人头疼，以前我经常在她手里吃苦头，如果没有她，当初扎古内德怎么能困得住我？！” “您刚才说的那些血族中的老家伙……您知道他们的天赋本能吗？” “不知道。”格瓦拉笑了笑：“所以我说，一定要做好准备。” 韩进的心不由一沉，看样子格瓦拉也没有多大把握。 “吸血鬼的生命和精灵一样悠长，年轻的时候，我一直在嫉妒他们。”格瓦拉微笑道：“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人生百年光阴，还不够么？爱过，也恨过，奋斗过，也颓废过，成功过，也失败过，这些，已经让人疲惫到了极点，死其实就是一种解脱，真的好奇，那些活了几千年的家伙，还有什么乐趣？！而且有些东西不是活得越久就越厉害的，那些老吸血鬼成天躲在黑暗里睡大觉，有的一睡就是几十年、上百年，这也叫享受生命？我绝不相信，他们在睡觉中也能得到升华！” 韩进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以格瓦拉的经历，认为死是一种解脱，韩进可以理解，但他更清楚，不管遭遇过什么，任何生命都无法拒绝永恒的诱惑，而他韩进全力以赴在追求的，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