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手套大作战
第二天的早晨，我在我的床上醒来了。 大概是八点多。在这种周末，商店已经开门、懒蛋还没起床的时间点，我一睁眼就开始施行我的计划。 轻轻地起床、换衣、洗漱、下楼、拿面包、开门…… “准备去哪里？” “呜哇——” 被发现了。 “哼，我的基尔罗格之眼早就看到你了。”摇头晃脑的刘璃得意地说，一只绿色的眼珠玩具在她身边晃悠，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很逼真。 我决定黑她一把，就装出天然的样子一歪头： “鸡——眼？” “不要省略中间的字！” 她抓狂般嚎叫道，眼珠随之碎裂。 “我要去买手套，你不会拦我吧？” 她应该不是像小攸一样不靠谱（小攸不靠谱也是才发现的，总觉得刘璃这家伙一出现我的世界就坏了），所以非法拘禁然后让我周一用这个状态在同学面前羞耻play的几率是很小的…… “当然不会喽，”正如我所希望的答案，她从桌上跳下来，“这是你的权利，更何况用的是自己的钱。要知道，我可是很民主的。” “好，再见。” “等等！まてまて！” 嘴里说着民主的少女捞住了我的衣领，把我勒得够呛。顺带一说，今天穿的衣服是几年前的存货。在这里我不得不庆幸自己懒得丢旧物的好习惯，它直接避免了穿着meimei的衣服上街的情况。 “咳、咳咳、干嘛？” 我用手按摩，舒缓突然受到重击的喉咙。 “帮我买一部手机，方便联络。” 双手负在不怎么鼓的胸前，她用强硬的语气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种状态我知道，是想要拜托某人做某件事却害怕被拒绝，试图让人下意识认为「这事非做不可」的样子。 “可以。” 一百元不到的小灵通勉强也能算手机的……吧？ “咦？！你同意了？！亏我还准备了二十种反应的回答！” 刘璃像在用行动嘲讽我的节（lin）俭（se），她做出十分夸张的动作惊讶地说道。 “辛苦了，不过你那二十种里难道唯独没有我直接同意的情况吗？” “的确没有。我认为你会爽快地给我买的可能性小于火星撞地球。” “还真是直白得让人讨厌……” “毕竟我觉得你可能怕给我买东西会后悔……” “反正是一百不到的小灵通。” 我双手一摊。 “果然！”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激烈，竟然直接从桌上跳到了我面前。 “你不让路的话我就去买二手小灵通。” “又降级了！有谁会把用旧了的小灵通带到旧货市场去啊！”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刘璃乖乖让开了，我也不客气地出去。底下动静这么大，小攸说不定醒了。为了我的人生，必须保证手套作战没有任何闪失。 这座城市里大型的——我是指大得多余的那种——购物广场，一共有两个。东西各一个，分享着整个城市的购物人群。我的家离东边的那家比较近，所以今天准备去那里。 那是一栋共五楼的大型建筑。外墙是橙色的，用很大的黑体字写着一串英文。地下和一楼是餐馆，二楼小物品，三楼和四楼是男女衣物。五楼还有一家电影院，人流量也是意外的多。所幸现在是早上，整个大楼都是空荡荡的。 一种「早起鸟儿有虫吃」的优越感和成就感包围了我。果然，我要做什么事还是能做到的，比如在周末早起，比如每章都码3000，比如外传正传一起更。 走上扶手电梯，店面就在正对面。手套这个小分类归入衣服里，在店里的一角。我以前被小攸拉着来买衣服是看见过。 “小姐，你确定要买这副？我认为红色更适合你哦。” 热心过头的售货员微笑着。 我想也是，但只有黑色有效果啊！ “我是给别人买的。”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应该可以蒙混过关，我以前遇到麻烦事都是这么说的。 “男朋友？现在的小孩哟……” “不、不是！” 我的双手啪地拍在了收银台上。 “是吗～” 售货员眯起眼睛做出「你瞒不了我」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所以这是我的钱！” 我扔下十五元落荒而逃。和思维发散的人讲话真是累死了！ 任务完成，这样的话就可以回家去了—— ——天井里出现了虫洞。 空间扭曲了一下，一团黑白相间的胶状组织像是挤牙膏般掉了下来，慢慢地变成了固定的形体。这次跑出来的是个奇形怪状的猎奇墨水生物，像是黑色白色被随意涂抹的成果，有两个勉强可以当成手的东西，支撑身体的是四只爪子。 庞然大物站在购物中心的中心。 风也停下来了。空气变得凝滞。天空变成了奇怪的水墨画。渐变的黑色像是辐射的触须排列开来，只有在怪物头顶有一片近似圆形的阳光透出。 一切都笼罩上了不怎么好的战斗氛围。 怪物的顶部的尖角触碰到了墙壁，那个地方顿时变成了黑白色，而且开始冒出看起来很脏的灰色烟雾。 市场里的人都不见了，是已经避难去了吧。整个大楼空空荡荡更让人浑身不舒服。 它摆着头——姑且算是头——四处观望，最后视线停留在了现场唯一的人类，也就是我身上。明明没有眼睛，我却感觉到被恐怖而强大的怪物盯住的寒意。它头上排列着的三对白色斑点临时充当了能表达感情的视觉器官，向我投来浓厚得几乎变成实质的恶意。 ——这也代表着，我还抱有的一点点仅存的有关继续平淡日常的希望，就此破灭了。 麻烦……绝对会后悔的！ 我低头看着右手。只要把它按在地上，就能一下子从路人甲提升到主人公级别，然后用我的胡思乱想战斗——怎么看都不现实。就算按了也没有效果我也不会惊讶——因为那才是正常的。 我不过是一介普通学生，死了也不会有人记住。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自身的原子还会各有各的命运……也许。 那还是，就这样，不管它了吧。 我闭上眼深呼吸，然后转身。 那里是家的方向。手套也买到了，这家伙的攻击应该也波及不到那里。小攸可以活下来。没什么感情的同学也不会死。小商店会继续营业。只要尽力逃避它、不把头转向这个方向，我的生活就还是日常。我只要戴上现在放在口袋里的黑色皮质手套并不再摘下，就能好好地、正常地、平淡地、完满地度过这一生。如果一生太夸张了些，那就换成这几年。刘璃有能力解决，用不着我帮忙。 说到底，我没有作为强者的可能。拥有力量是不错，但是一下子太过头只会让人惶恐得想要逃命。我只想逃开突如其来的命运，回到自己从未在意过的日常里。那里有小攸、有家人。在那里我很安心。我不会后悔。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莉亚！快点！帮我忙！” 刘璃的声音，她已经赶来了。 飞舞在空中的少女，挥动着她的剑刃，做着看起来是无用功的攻击。武器上闪耀着红色和绿色交织融合的火焰，但是看起来威力无穷霸气侧漏的附着物打在黑白色的壁垒上也只能溃散。她应该是才刚刚到达，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开始和不现实的东西战斗，理由是「守护世界」这种令人发笑的幼稚想法。开玩笑，我已经脱离梦想世界要毁灭所有人都绝望只有我得到老天爷垂青拥有了超能力从而拯救世界的年龄。那种桥段实在很烂，被“选中”的几率更是像天上掉下来一个磨盘而我正在那个洞里一样。世界要毁灭，谁又能阻止它呢？我们可以做的，不过是站在无法逃脱的大地，看着天空越来越低——最后地球和意识一起栽到太阳中心去。 “这个家伙正在毁掉商场啊！说不定你所在的城市也会遭殃的！” 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热血一次，但是仔细一想，我似乎没有必要为了“我所在的城市”战斗。就像空头支票一样，她说的恶劣情况的前提也只是假设。真是聪明的说话方式，乍一听如果不好好思考就会顺着她说的做。她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呢？ 责任？良心？正义感？ 随便了，怎样都好。 这可能是个梦。醒来之后我就会平静地上学去。 也许在梦里花大把力气醒来后会很累，那样我会在课上打瞌睡。然后被老师点名。然后我会后悔。 “你的情绪都是它强加的！它可是【惧之煞】啊！不要管、不要想！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放下所有的情绪，然后把右手按在地上！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刘璃大声喊着，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轻微地颤抖。 什么啊，你自己不也很怕吗。 我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酷心态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会儿，戴上了手套。 光芒闪过。随后，稍显沙哑的男声响起： “对不起……莉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