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秋城 第二章 祝由(下)
:“猪油?哪呢?”坐在一旁编绳的二爷,突然蹦了起来,手里捏着已经搓成条的纱布瞪着大眼,一脸震惊的样子直愣愣的看着元梅。 :“我说的是皇帝时代的一种巫咒秘术。”元梅没好气的说。 :“这事整的,我正琢磨乱炖是放排骨,还是放五花rou呢,你这就来了个猪油,馋死我了,我说李司令,咱下一步要到哪里用膳?” 元梅指着军用地图说:“根据人皮地图上所显示,这山出去之后,应该有吊桥直通对岸,到了对面,大概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就能到达隆昌,可咱们出来后,并没有发现吊桥,我怀疑可能和咱们出来的那个山洞有关。” :“咋的,走错了?”二爷有些担心的问。 :“应该是地震或山体滑坡导致滑索断了吧?”我问。 :“嗯,所以我们下一步需要绕道,但眼下有个问题,就是绕道的话,这个地方是必经之地,麻烦也就麻烦在这里。”元梅用手指着地图上一个极小的圆点,我们凑近一看,原来是个叫秋城的地方,这地方横亘在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上,往南就是隆昌,城的两侧全是连绵的高山,一般处在这种地理位置上的城池都不会太大,毕竟往南是座死城,等于是断头路,整个镇子也只有往北的一条道能够进出,显得非常蔽塞。 :“就一个破城,咱们路过而已,能有啥麻烦?”二爷和我想法一样,这一路已然经过了多少个村庄县城,甚至虎口拔牙般的被曾卫国亲自抓住过,可那又怎样,不是照样一路到了这吗,只剩这区区一个小城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必经之地,又是到达隆昌的最后一站,日本人和曾卫国难道会视而不见?况且是在已经知道我们快了他们数日的前提下。” 确实,从我们在壁虎沟上把拜匣交给赶车人的那一刻起,不管有没有人愿意帮忙,江湖上都会有所传闻,以军统鹰犬遍天下的势力,曾卫国等人肯定一早就收到消息了,不用看我都能想的到,军统的电报恐怕早就塞满了这个叫秋城的地方,这样的小镇突然受到军统的特别关照,早在数天前就应该已是人来人往,风声鹤唳了,现在城里十有八九是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只等我们三人自投罗网。 :“那咋办?打过去?”二爷说完,看看眼前的家伙,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一声。 :“现在肯定不行,再等一等,我们这个位置距离秋城还有三四个时辰的路程,晌午之后再走,到城边正好天黑,到时借着夜色仔细观察一下,根据实际情况,再做打算不迟。” 二爷听完咽了咽早已流出的口水,怏怏的坐回去,扔下纱布,拿出小块的磨刀石开始打磨黑如木炭的鱼皮刀。 反正要几个时辰之后才能行动,我便继续问道:“你说的祝由术到底是什么?” :“祝由术起源于皇帝时期,据称是由轩辕黄帝所创,并下设祝由官职,祝的意思是咒语,由是疾病的原因,也就是说祝由是利用咒语治病的一种方法,但由于当时文字极不发达,祝由术的传承就只能依靠口口相传,而这种传授方式,对继承者的天资要求极高,毕竟一般人能将一句话一字不差的记几个月都困难,更何况是成千上万条咒语文不加点的记一辈子,更是难上加难,因此当时的人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将祝由分来,一部分人专门负责咒语,这部分被称为祝科,另一部分专门负责记住治病所需的是哪段咒语而称为由科,当需要治病的时候,就两个人一起来,由科负责寻找病因,祝科负责念咒,就好像现在药铺里,一个号脉,一个抓药一样。 可最后由于战乱、天灾等原因,两拨人被迫分开了,负责治病的由科虽然没了咒语,却可以利用《神农百草经》中所记载的草药,以及后来战国时期的《尚书.洪范》中五行的理论,渐渐成为了现今中医的雏形,可谓是悬壶济世,造福人群。 而负责咒语的祝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由于他们不会看病,所记的咒语就成了屠龙之术,毫无用处,不过在机缘巧合下,他们发现咒语不仅能治病,还可以沟通阴阳,驱鬼辟邪,也就是早期道家符咒的来源,当然,人分好坏,事有好歹,有人驱鬼,就有人招鬼,招鬼的这部分人,一开始也只是贪慕虚荣,为了迎合皇家贵族对死后重生的愿望,便将自己所学应用其中,不过若只是给有钱人家在下葬时念几句咒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要命的是,他们发现了人身上有一种称为怨的气,这怨气虽不在五情(喜、怒、思、忧、恐)之中,却高于五情,是怒、忧、恐的集合之物,而这三情皆是悲情,他们发现这种悲情集合的力量非常强大,如果怨气留存在死人体内,就可让尸身千年不腐,如果将怨气抽离,放在一个特定的空间内,再稍加控制或引导,这怨气就成了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例如民间的打小人,扎布偶,就是这种术法的延续。” :“你说的是不是鬼?”我怎么听都觉的这虚无缥缈的怨气和鬼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还可以上天入地,夺人性命,想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嗯,怎么说呢?有些类似,但却也有着本质的区别,鬼是三魂七魄中的地魂和人魂,按道家三尸虫的说法,人死之后,位于尾闾关的地尸虫开始聚集死者的地魂和人魂,然后恢复到死者生前的模样,所以我们看到的鬼,都是死者的样子,而怨气是没有形态的,它就是一股气,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人体内的一条疯犬,虽认家识主,却毫无感情,放出去害人,收回来害己。” :“那这玩意怎么可能让人死后重生呢?而且跟那洞里的人形银棺以及白袍女鬼有什么关系?” :“其实重生只是一个骗局,那些王公贵族们以为只要尸身不腐,就有重见天日之时,所以无论是棺椁也好,药水也罢,甚至有的还将玉片用金线串成衣服,穿在身上的,其实都是一个目的,就是防腐,墓里丰厚的陪葬,也是为了重新起身之后,依旧能够吃穿不愁,重享富贵,可即便是天子棺的四重椁,百年之后也难逃化为枯骨的结局,而祝科则可以利用积累庞大的怨气,灌入到尸身中,保其不腐。” :“僵尸?” :“对,只不过僵尸是机缘巧合的自然形成,而祝科的这种方法不会让人像僵尸一般起身乱跑,四处害人,毕竟王公贵族们要的是如常人一般的重生,能够继续享受酒池rou林,歌舞升平的生活,而不是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毫无人性的到处乱跑,况且僵尸怕太阳,即使是经过千年修炼,成了魃,也只能在天黑后活动,这就有了太大的局限性。 祝科的做法是让人将怨气发挥到极致,再将怨气保存起来,灌输到墓主体内,怨气的存在可以让万物避退,百虫不侵,这样尸体才能得以保存,而且怨气越大,越多,功效就越强,尸体保存的时间才能越长,根据你描述的场景,我认为那些白袍女尸就是怨气的主要来源,那个金属的盒子估计是用来吸收和存放怨气的一种特殊器皿,之所以放在死尸的肚子里,其一是为了不让女尸们找到,其二有可能这盒子的材质非常独特,当吸满怨气后,还能慢慢的释放出来,当然,这种释放的过程肯定极其缓慢,否则不可能会持续千年。” :“那女尸们怎么会有怨气的呢?古时殉葬不是非常普遍的吗?就算是有,也达不到你说的那个地步吧?”我想起那些女尸安然的相貌,以及手里的蜡烛和火盆,明显就是地位极其低下的婢女之类,这种人在古时候殉葬,太常见了。 元梅低头不语的想了半天,突然抬起头说:“白袍和南红”。 我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一脸木讷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怨气既然是怒、忧、恐的集合体,那么只要将这几种情绪调动到最高,就是怨气最大的时候。 在古时能够佩戴南红是地位的象征,而且那些女尸身穿的白袍,头戴的银饰,完全一样,这在古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的衣服头饰,是由国家统一供给,也就是说那些女尸的本职根本就不是捧烛台的婢女,而是之前我所设想的巫师或是宫中女官之类,平日里养尊处优,突然把她们降为婢女,还让她们陪王殉葬,肯定心中有怒和忧,再次就是她们死亡的方式。 记得曾经在一本古书中看过,在上古时有些少数民族崇奉蚩,据说这蚩经过驯化后能为人所驱,可进入身体,驱离病痛,也可用于杀人行凶,甚至能于千里之外悄无声息的取人性命,这有些类似于你中的蛊,归根结底,这蚩其实就是一种虫子,只不过这种虫子必须要以人体为蛹,以怨气为食,而且这种虫只供皇家御用,普通人难得一见。 王室设有专人负责饲养和繁殖蚩,但即便如此,一只成熟,听话的蚩也是百年难觅,首先它的繁殖就极其的繁琐和残忍,既然是以人体为蛹,那么只有战俘或死囚才合适,过程是将战俘或死囚捆绑在山洞中,先饿其数日,将体内的食物、粪便完全排空,接着将一种采自河豚鱼身上的特制毒液刺入体内,这种毒液的功效是让人全身麻痹,却又不失感觉,就是说,你虽然动不了,却依然五感俱全。 他们会将死囚绑在柱子上,对面放置一面铜镜,目的就是为了让死囚亲眼看着自己受虐及死亡的过程,接着先将死囚的手指脚趾的指甲拔掉,再一根根掰折,再将四肢打断,最后把死囚开膛破肚,挖出五脏六腑,但是心脏不能摘,为的就是保证死囚在整个过程中都是活的,并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每一丝疼痛,就是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持续痛苦,最终,将母蚩放入已经挖空的肚皮里,用针线缝合,再用麻布将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或吊挂,或入棺,待一定时日后,拆布接虫,不过尽管运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法,而最终真正能够最终产出的蚩虫,百不足一,因此后来蚩虫一物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我觉的那些白袍女尸的死法恐怕比这种更加残忍,首先是地位,其次是女人,被折磨的手段也会更多。” 说到这,元梅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我听的阵阵发麻,想想那些面容清秀的白袍女尸也是活活受尽折磨而死,自己还与她们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身上不由的一层层冷汗直流。 :“难怪那些皇帝老儿会他娘的亡国,比日本人还心黑手狠,要我说,亡的还有点晚,早他娘该死。”二爷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此时站在我身后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如此说来,那些女尸找我开棺毁尸就是为了化解怨气,甚至不惜毁掉rou身,这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折磨才情愿拼个玉石俱焚啊”我和二爷一样,对那些女尸产生了些许怜悯之情。 :“更为残忍的是,棺材里那些被子上的符咒经文,应该是用来驱鬼辟邪的,为的就是防止女尸们擅自开棺,而那些怪鸟、怪鱼,包括毒壁虎,都是人为设置其中,又为的是防止活人进入,门外的那些悬棺和白袍女鬼,十有八九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放置在那,也只是被用来看守墓门而已,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银棺中的人能够万年不腐,只待重生,若不是咱们从此地经过,那些女尸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化解这段千年之怨。”听语气,元梅似乎也有些伤感。 :“对了,说了这么半天,那人形棺里躺的到底是谁?” 元梅摇了摇头:“关于夜郎国的记录本就不多,况且夜郎和别的王国不同,他们的都城不是固定的,这也就是至今没人能找到这个国家具体位置的原因,根据史书记载,夜郎的最后一战是汉成帝河平年间,夜郎与南方小国发生争斗,由于不服从朝廷调解,汉廷新上任的牂牁郡守陈立深入夜郎腹地,斩杀了名叫兴的夜郎末代国王,从此夜郎消失。 我认为这里面大有文章,首先汉成帝就是著名的双飞燕皇帝刘骜,此人可谓是荒yin至极,贪恋美色,不问世事,是出了名的窝囊皇帝,也就是因为他,才有了后来的王莽篡位,而且陈立只是区区一个郡守,就能轻易斩杀当年坐拥几十万大军的夜郎国王,这更是天方夜谭,如果是真的,那只有一种解释,在兴之前,夜郎已经没有人了,也就是说,银棺中的尸体应该是兴的上一任国王或者是更早的一任,但具体是谁,史书没有记载,我也无处考证。” 这段话说完,元梅收好地图,站起身拍了拍土说:“好了,看天色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