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之国 第二十七章 木盒(下)
用刀尖轻轻将死尸的手拨到一边,用袖子垫了手,伸进去把木盒慢慢的拿了出来,一上手,发现这木盒很有些分量,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仔细端详,木盒长约三尺,宽半尺有余,呈长条状,全身素面,打磨的细致光滑,黄铜包角,一头一尾缠着皮带,看木质,通体黝黑,轻轻一敲,发出金石之声,说是木头,更像是带有木纹的石头。 我掂了掂分量,轻晃了几下,从手上的重量和里面传出的动静,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皮带不知用的什么动物皮,居然毫无腐败破烂,密密匝匝捆的十分结实,着实让我费了不少力,打开木盒,里面用大黄色的锦缎包着一样东西,一层一层的剥去锦缎,果然,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出现在眼前,双手把剑捧出来,还没等我细看,就听身后元梅和二爷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我一跳,急忙回头去看,只见他俩紧闭双眼,从喉咙里发出好像青蛙一样的咯咯声,浑身上下还在不停的瑟瑟发抖,我还发现,阴风也停了,没有了银片碰撞的声音,他俩身后成片的烛光不知什么原因,也黯淡很多,没有了风,顿时感觉憋闷了很多,加上这不该存在的寂静,让人有种窒息的恐惧。 有时候两三个人,四五个人在一起不说话,那种小规模的安静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当成千万人站在你面前,却鸦雀无声,这种安静是非常骇人的,通常只有两种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一种是军人,纵使千军万马,也能听清沙场点兵,还有一种就是死人,当然不是躺在棺材里的那种,而是我面前这些站着的,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明知都是死人,却又感觉他们好像被一个命令所指挥着,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此刻强烈的期待之情,即使我不知道他们所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宝剑,难道秘密在这剑里?这剑与常见的宝剑非常不同,全剑长二尺有余,约一掌宽,剑首按着一个大大的扁圆黄铜球,上面镂空雕了一条小龙和许多类似的花纹,剑柄为黑铁,剑鐔也是黄铜打造,同样铸成了小龙的样子,龙嘴凸起,正巧插在剑鞘的凹槽中,看样子是专门用来防止剑身在鞘中晃动的小机关。 剑鞘是木底髹漆的材质,黑色的髹漆中嵌了螺钿,火光一照,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彩光,好似彩光万道,极其绚丽,剑鼻是用二指宽,一扎长的整块羊脂白玉镂雕龙纹,剑鞘的最末端是一个硕大的黄铜剑珌,宝剑看起来古香古色,精美华贵,与其说是用于战阵杀敌,更像是大家之作的工艺品或是王侯将相彰显身份的配剑。 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半天,也没再看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双手一使劲,仓啷一声,龙吟虎啸般,将剑拔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洞中好像又暗了一些,我握着剑朝他俩一看,与此同时,他俩也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的宝剑,宝剑到哪,他俩就盯到哪,像两个三天没吃饭的人突然看见了鸡腿一样。 拔出来不行吗?还要怎样?难不成还得舞一段?那我哪会啊。 我拿着宝剑左右看了看,剑身共分六个面,除了四面寒光剑刃外,其余两面都是黑底满刻金色的花纹,看样子不像是错金工艺,不过现在也没心思琢磨什么工艺的问题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能够救他俩的办法,谁知道这鬼上身时间长了,会不会鸠占鹊巢,霸着不出来了。 既然宝剑一出,他俩有了反应,就证明这剑有用,依我看,这剑极有可能是个钥匙之类的,毕竟这里没有什么要杀的人,即使有,也是木剑黄符的范畴,寒刀利刃到了这都是废铁一堆。 除了宝剑,那就剩死尸和他身上的银甲了,把宝剑收回鞘放在地上,抄起鱼皮刀,看了二爷一眼,他依旧盯着地上的宝剑发愣,这剑肯定是我的了,鱼皮刀已经黑成这个样子,多用一下也不会再坏到哪去,而且说起来也是为了救二爷自己,他不会怪我的。 心里安慰自己几句,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朝着鬼首面具捅了过去,面具是用两条黄丝绦系在脑头,固定在头上的,先得用刀尖一点点将丝绦割断,这丝绦质量绝对上乘,这么多年了,居然和那捆盒子的皮绳一样结实,加上鱼皮刀对于我来说,略沉了些,劈砍还行,用来干细活实在不顺手,说是在割,简直就是在锯,一开始小心翼翼的锯,可半天不见成效,一着急,手上加了力道,连带着死尸的头随着我的动作来回摆动。 即便如此,锯断这两根小指粗的丝绦也用了将近一支烟的时间,我把刀放下,擦了擦头上的汗,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回要见着正主了,也不知这么多年,烂成什么样了。 我用刀挑开面罩的时候,脑子里设想了一万种恐怖的样貌,青面獠牙的,枯皮破洞的,甚至连鸟头人身之类的都想到了,毕竟这地方,没什么常理可讲,遇见什么都不奇怪。 面罩掀开的一瞬间,我没敢直接去看,而是刻意的先将火把往一旁甩,稍待片刻,才慢慢把火把一点点移过来,端详起这位正主的尊荣。 出乎意料,这位的面相保存的相当完好,甚至可以说是完好如初,其实这点早就应该想到,连那些抱烛台,举火盆的白袍女尸都能保存的栩栩如生,这墓主也一定不会差。 而真正让我觉的匪夷所思的是这墓主的年岁,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出头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瓜子小脸,剑眉柳目,高挺鼻梁,薄翘嘴唇上几缕稀疏的胡须,十分俊俏,若不是身披重甲,像极了大前门香烟广告画上的那个英俊小生。 纵然富贵人家,养尊处优,不生老相,可应该也不会超过四十岁,这么年轻就死了,倒是可惜,看了半天,除了面貌完好外,也不见什么异常之处,不对啊,这人的嘴怎么是闭着的,刚刚我一刀从棺外捅进来,分明听到“噗”的一声,这位的脸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我赶忙仔细查看上面厚厚的一层层被子,发现全被扎穿了,只不过从最后那床被子的小破口来看,刀尖当时距离这位的嘴,恐怕也就不到一寸,既然如此,那刀身上的黑和听到的放气声是从何而来? 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确定没碰到死尸,不禁一阵迷茫,同时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这位究竟是怎么死的?虽然整张脸早已没了血色,惨白一片,可看样子不像是饱受病痛折磨之人啊,如若是久生大病之人,脸上肯定带有病苦之气,也就是俗称的“鬼相”,人们常说面露鬼相,难见天亮,毕竟病痛折磨,再加上常年卧床,元气大伤,脸上一定会有所显露的,而这位神态自若,毫无痛苦之情,那就有可能是暴毙而亡。 不过我的目的不是研究他怎么死的,既然脸上没东西,就只能一路向下继续脱,心里满怀歉意的默念到:实在对不住,真不是我要把你扒干净的,是你那帮不省心的丫鬟们逼着我这么做的,而且你也不对,你应该留着字据或画个图形,就说东西在这,别乱翻,那我也省事,你也安心,哎,如今只能一点点的找了,大家萍水相逢,多有得罪,见怪莫怪,等我出去了一定多烧黄纸,愿你早登天界,升仙成佛。 念完之后,继续割盔甲的丝绦,这次更麻烦了,先得把狐狸皮挑开,有几条丝绦还是从腋下穿过去的,只能把死尸的胳膊抬开才能够的到,白狐还好说,关键是抬胳膊,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火把放在地上,伸手进去先将白狐从肩膀下抽了出来,这白狐的毛摸在手里好似绸缎般顺滑,心里暗想,这有钱人就是会享受,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披在盔甲外,真糟蹋东西,抚摸了半天,将白狐放到地上,这才拉起死尸的胳膊,从腋下开始割丝绦。 没有了照明,只能眯着眼勉强辨别着位置,好在有了前次的经验,割起来毫不留情,三下五除二就全部锯断了,拿起火把,用刀尖将盔甲掀开,里面还有一层皂青色的衬衣,一点点挑开衬衣,露出惨白而健壮的身体,健壮是一定的,否则怎么抗的动这么沉的银甲,不过这人的身形也太标准了吧,怎么有棱有角的? 正常人无论再怎么锻炼,身上的肌rou也不可能是四棱的,可这位肚子上的肌rou居然棱角分明,不对,如果没猜错,这死尸的肚子里有东西! 我把手里刀翻转过来,用刀背朝着死尸的肚子轻轻砍上去,果然,一刀下去仿佛砍在了石头上,刀身传来金属的碰撞声,难道这才是墓主真正的死因? 用刀背围着肚子按压了一周,大致丈量一番,这里面的东西长约一掌,宽不到三寸,围着尸体仔细看了一圈,明面上并没有刀口,估计是从腰部将内脏掏空,再把东西塞进去的。 我一脸无奈的盯着死尸,默默点起一支烟,额头上不知不觉的有汗滑落,想当年在聚贤楼的时候,我也给鸡、鸭开膛破肚过,这些年也算是杀过人,可给人开膛,还是头一次,这跟杀人不同,杀人很多时候是求生的本能反应,根本来不及多想,虽然事后心里也会忐忑不安,但毕竟看不见尸体,过一阵就好,而现在我得全程保持冷静的慢慢划开这惨白的肚皮,再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仅是设想一番,浑身就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