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奈何桥

    易小琴跟着差使行走在茫茫无际的荒土平原上，虽然感觉不都劳累，但精神的疲惫已经达到极限。

    无边的平原是苍白色的，泥土龟裂，飞沙走石，虽然与想象中的地狱并不一样，但地狱是这种样子的她也不觉得庆幸。

    “还有多长时间？”易小琴想问，但没敢开口，因为这个长相怪异的差使态度有些恶劣，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

    她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地狱与人间相反，这里有月亮的时候是白天，月亮消失整个世界则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一阵狂风卷着白色的尘沙如同海浪般涌了过来，易小琴连忙闭上眼睛，捂着头背对尘沙。

    “噼里啪啦！”

    小石子穿过她的身体，在空中发出凌乱的碰击声，很久很久过后，沙尘才慢慢远处，身边的风也渐渐微弱下来。

    易小琴睁开眼，却看到身前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座石桥，石桥成拱形，年岁已久，残破不堪。

    她微微愣了愣，刚才她与差使一直在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并没有看见桥的存在。

    易小琴环顾四周，想要向差使询问，但是这一天一夜都紧紧缀在她身旁的差使，竟然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生了什么？她站在苍茫的天穹下茫然四望。

    静！

    死寂一般的沉静。

    没有风声，没有石子的滚动声，没有脚步声，只有一个不大的石桥，宛如亘古存在般静静的躺在那里。

    长久的无措之后，易小琴轻轻朝着石桥走去。

    “吱呀！”

    细小的声音在她的脚下响起，她低下头，看见原本苍白色的土地上，生出一颗细嫩的小草。

    小草异常的青翠，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着，缓缓摇曳。

    这颗小草的生长还未停止，从它的四周又快速钻出更多的小草，在她脚下绵延而开。

    易小琴举目四望，见原本荒芜的辽阔平原，竟然都铺上了绿油油的一片，原本苍阔寂寥的世界，瞬间变得生机盎然。

    微风吹过，一股泥土草末的芳香扑鼻而来。

    易小琴更加愕然。

    但是就在她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出现的时候，整个世界悄然无声，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她松了口气，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去。

    踏前一步！

    “哗啦！”

    易小琴吓了一跳，连忙循着声音看去，却见石桥的正前方出现了两块帆布，挂在两根发黑泛着白点的竹竿上，之前的怪声正是帆布迎风飘动的声音。

    她拍了拍胸口安定心魂，侧着头看向帆布的表面，只见两块布上各写着：一川幽水度轮回，三生彼岸叹奈何！

    她看不懂，再次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脚，落在石桥上。

    她停下身子，紧张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哗啦啦……哗啦啦……”

    流水声？易小琴微微诧异，朝桥下看去。

    一条两三米宽的河流如同画中银幕般挂在石桥下，河水清澈见底，一颗颗白色的、灰白的鹅卵石平铺在河底，又蔓延到河岸，离岸的不远处形成一个缓坡，缓坡上生长着嫩绿的小草，小草中偶尔摇曳着艳红的花朵。

    易小琴再往远处往，红艳的花朵开的遍地都是。花朵中花瓣层层叠叠，似莲似蝶，细长的花蕊吐出花瓣外，在风中缓缓晃动。

    “你叫什么名字？”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的背后。

    易小琴一惊，连忙回过身来，却见一个花白头发佝偻身子的老人正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啊！你好！婆婆！”易小琴一直不敢动的脚也连忙跺了几下，慌乱的说道，“我叫易小琴。”

    老婆婆眯起眼笑了笑，缓缓摆手道：“不要紧张，这里没有危险。”

    易小琴哦了一声，渐渐安静下来，诧异的问：“婆婆，你怎么在这里？”

    “送你轮回。”老婆婆回道，而后背过身去，走到桥的中央。

    易小琴想要跟上，又怕一脚踏出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化，抿着嘴小心翼翼的往走了一步。

    周围的世界如同之前，并未出现异常，她松了口气，往前跑了过去。

    石桥的中央多了一个大锅，锅底乌七八黑，锅下支着一个铁架，铁架下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烧的锅内热水沸腾，蒸汽滚滚。

    老婆婆手中出现一个白色瓷碗，从锅上拿起一把长长的勺子，舀了一勺热水放进碗中，边缓缓走向易小琴边问道：“孩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我要等我的弟弟过来。”

    “是吗？”老婆婆朝易小琴身后忘了一眼，似乎在看她来时的路径，但那里已被绿草红花掩盖，不知能看出什么，“天冷，先喝了这碗热水吧。”

    易小琴面露难色的想了片刻，缓缓接过白色瓷碗。

    “婆婆，喝了这碗水我就会忘了以前吗？”

    老婆婆平静的点头道：“是的。”

    易小琴脸上的苦涩更重，她看着碗里的水，明明刚才还在沸腾的水，现在竟然没有散发出丝毫的热气，如同水银般在碗里轻轻晃动，过了片刻她又抬起头问道：“那我会忘了和弟弟的约定吗？”

    “如果你不想忘，大概就不会忘吧。”

    “真的吗？”

    “恩。”

    易小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也不再犹豫，轻轻抬起碗喝了起来。

    老婆婆目无表情的看着易小琴将水喝完，将她手里的碗接过来，又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语气问道：“孩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易小琴愣愣的站了好久，眼里露出一丝茫然，缓缓摇头。

    老婆婆脸上依旧看不出悲喜，像是做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指着桥的对岸说：“那么，你就离开吧。”

    易小琴寻着她指示的地方看去，看到石桥的另一侧，有着一条金黄色的宽阔大道。

    大道平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笔直的伸向未知的空间。

    她缓缓抬起脚步，木然的朝前走去。

    河流、石子、绿草、花朵……仿佛再没有变过。

    下一脚，就会走出石桥，踏在金色的大道上。

    易小琴却突然停下来。

    老婆婆微微诧异，看了过来。

    易小琴眼中的茫然徐徐消散，渐渐聚起了一丝光线，她缓缓的说道：“我需要等一个人。”

    “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呢？

    易小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她心里就是有着这种感觉，她得留在这里，等一个人。

    她往旁边看了看，见石桥的桥尾有一个石墩，走过去坐了下来。

    老婆婆轻轻的叹了口气。

    “婆婆，你为什么要叹气呢？”

    “奈何桥前痴情梦，奈何桥后无往生……孩子，你又何苦如此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