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才
每日午饭后,李济志便将秦越拉来内庄的习武场散步,顺便听秦越讲《奇侠故事》。 所谓《奇侠故事》,就是秦越将上世读得滚瓜烂熟的《射雕英雄传》藏头缩尾除去历史朝代背景讲述给李济志听。 这半个多月来,秦越怕李济志再纠缠与自己对练,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绞尽脑汁哄着这位少爷。 这改编的《奇侠故事》已经讲了好几天了,今天正好讲到华山论剑后,抗击成吉思汗大军(当然已被秦越改成匈奴大军)这一段结尾。 听完后,李济志意犹未尽的长吁一口气,叹道:“做人当如郭靖,侠义为本,以国为重。只是这故事中汉人的朝廷也太懦弱了吧?” 秦越摇头说道:“李唐亡国之后,天下纷争数十年,你当如今割据的各国都很强吗?想那契丹人几进几出中原如进无人之地,西北党项人又虎视眈眈晋蜀之地。而汉人各国之间却只顾争得你死我活,内斗不止,苦得只是百姓啊!” 李济志听了哑口无语,敬佩地看了看秦越:“看不出你对当今天下局势还清晰明了得很!” 秦越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猜《奇侠故事》中的郭靖和黄蓉最后如何?” 李济志好奇问道:“结局自是如神仙伴侣般笑傲江湖了,难不成还有其他?” “数十年后,那匈奴单于的儿子又挥兵南下,襄阳城孤守无援,终于城破,郭靖黄蓉夫妇携子共赴国难。没多久,那汉人朝廷也亡国了。”秦越静静地说。 李济志听了喃喃说道:“这郭靖夫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侠者,大也。” 想到上世读史书时,每当读到“宋亡无中国,明亡无汉人”时,常常为之拍案悲愤不已。秦越不由叹了口气说道:“自晋八王之乱后,胡人便乘虚占领长江以北三百年之久,直至隋唐崛起方才平定。现我汉人江山又起内乱,北方胡人迟早要乘机亡我中国,亡我汉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堂堂七尺男儿若有机遇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李济志与秦越二十几日相处下来,日日交流长谈,慢慢地对秦越印象由从前的佃农家粗人转变为见多识广的一个妙人。少年人好交往,两人之间有许多共同语言聊得很是合得来,不知不觉地已不将秦越当作家里聘来的伴读对待。 听到秦越沉重地叹气,想到自己往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混日子,李济志心中惭愧,作揖道说:“秦……秦大哥抱负远大,济志愧不如也。” 听到李济志语气间改了称谓,秦越一愣便明白过来,此所谓惺惺相惜啊!心中高兴,双手使劲拍了拍李济志的肩膀。 “大胆!无礼之极!”一声怒叱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一惊,李济志小步上前冲为首一人施了个礼,恭敬说到:“孩儿见过父亲!” 李文耀手指指着李济志教训道:“与一个身份低下之人举止失仪,成何体统!” 李文耀今日午饭后带着陈伯等几人在内庄闲逛查看,经过练武场时恰好远远看见宝贝儿子李济志与一个庄户打扮的年轻小子作揖行礼,而那小子居然还拍拍儿子的肩膀,不由心中怒火中烧。 李济志正欲辩解,李文耀却扭头严厉地看着秦越:“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 秦越记忆里小时候曾见过李文耀,便上前施了一礼,不亢不卑说道:“秦越见过李老爷。” “你就是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秦家小子?”李文耀有些意外,早些年虽说曾见过秦武进带着孩子在田野劳作,毕竟现在快长大成人了,印象早已模糊。“既然识得字,你的先生没教你礼节吗?” 秦越心知刚才的动作在这个时代是被视作逾越礼制的,故只好低头默不出声。 陈伯在一旁小声对李文耀说到:“老爷,我看秦越这小子也是无心之举,而且他当伴读后,柳先生也夸奖了少爷读书明显比以前勤奋了许多。少爷年纪尚小,需要有个伴,我看两人只是闹着玩玩而已,警告一下就算了。” 秦越《正气诀》达一层境界后,听力也大有长进。陈伯说话虽轻,却也听得清楚,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陈伯。 李文耀火气发泄,知道两个小子少年性情,便顺个台阶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再犯。陈伯你记下,扣了秦越今日工钱,若再犯逐出庄去。” 秦越心中知道这已是不错结局了,当下说道:“谢老爷宽容。”说完便告辞,往外庄走去。 李济志见秦越被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叫道:“秦大哥,下午别忘了陪我上课!” 秦越一听,心知糟糕之极,加快脚步往外溜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心中暗骂,奶奶的,别害我又扣工钱。 李济志片刻后也意识到这一声“秦大哥”叫得实在不是时候,双手连忙紧紧捂住自己该死的臭嘴。 李文耀气得胡须都发抖起来,颤抖地指着李济志说:“无法无天了,和这种低贱身份的人称兄道弟,你,你……”回头对陈伯说:“你方才还帮着秦越说话,看看,他就是这么教坏济志的!去,去,把他赶出庄去!” 李济志听了,逆反心理猛然上涌,对着李文耀说:“你若将秦越赶走,这书啊,我也不读了我!” 李文耀气得怒发冲冠,从边上兵器架上取了根木棍:“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李济志见状不妙,撒腿就往里跑,李文耀提着木棍在后面追,陈伯和几个仆人手足无措地紧跟在后面,盼着伺机能劝解一下。 “还不去喊夫人们”,陈伯推了身边的一个仆人说。那仆人顿时醒悟过来,赶紧大步向大夫人、二夫人、小姐居住的方向跑去…… ——·——·——·——·——·——·——·——·——·——· 李济志跪在地上,一脸不服的神情。 李文耀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夫人方秀英,二夫人刘玉翠分坐两旁。李双双在下首陪坐。 “快给你爹陪个不是啊!”刘玉翠小声催道。 “我没错!”李济志撅着嘴说。 李文耀气得一拍桌子,想从边上拿起棍子揍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不料伸手却摸了个空,原来是有机灵仆人乘其不备偷偷藏了去。方秀英拉住李文耀袖子,却被李文耀一甩。 坐在一旁的柳先生站了起来,劝道:“且听听济志有何解释,如何?” 李文耀对这个好不容易请来的柳先生极为尊敬,听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 “济志,你与那伴读秦越为何称兄道弟,失了礼节,你不知他是佃户身份吗?”柳先生冷冷地问道。 “先生教过济志,‘人之相知,贵在知心’。秦越与我伴读以来,让我受益非浅,我尊重他为人,加上他虽与我同年,但月份比我大,故尊称他一声‘秦大哥’。” 柳先生这二十几日对李济志的变化自是一目了然,闻言闭目沉思。 站在一边的金管家见李文耀面色更加不愉,忙小声插言道:“秦越佃户家出身,除了读书方面勤奋些,其还有什么好让你学的,少爷,切莫意气说话。” 方秀英却轻声对李文耀说:“老爷勿燥,且听济志将话说完。” “你们听我唱一曲秦大哥教我唱得曲子。”说完竟站了起来。刘玉翠心中大急,这个傻孩子还要唱什么曲子,那个佃户儿子秦越教得还有什么,别是些粗俗得不堪入耳得调子,想起身阻止却已来不及。 只听李济志昂首挺胸,气出丹田响亮地将《男儿当自强》唱了出来。 待李济志声情并茂地唱完,屋内众人均显出各种惊异的神态。李文耀、金管家挺直了腰板只觉胸中豪气涤荡,仿佛年轻了许多;一贯冷峻的柳先生眼放光芒,不断点头回味道着歌词的意境;方秀英、刘玉翠欣喜无比地看着李济志,嘴角如花般地绽开;李双双不断地眨着美丽的眼睛,却在想那天被弟弟骑在身下痛打的佃户少年会有如此奋发向上的志向? 好一会儿,李文耀点头说了句:“此人可交。” 李济志对老爹的表态甚是高兴,说道“还有呢!” 便把近段时间秦越讲的《奇侠故事》拣精彩地娓娓动听说来。未了,还将两人下午互相对话的内容一字不漏陈述。 “孩儿正是敬佩他的忧我华夏拳拳赤子之心,方情不自禁地尊称其为秦大哥!” 众人目目相视,方秀英低声道:“此人还见多识广,这《奇侠故事》……”眼光看向柳先生。 柳先生摇摇头说:“柳某孤陋寡闻,也未曾听过,不过此人对当前天下局势却分析透彻至极,契丹、党项终究是我华夏最大隐患。想不到此子年纪轻轻却目光敏锐,敢于担当!”顿了顿,又摇头自叹道:“枉我这样多日却将他当书童般冷冷对待,走眼了,惭愧啊,惭愧!” “说到抗击胡人,日前秦大哥讲述《奇侠故事》时,还教了我一首词。”顿了顿,李济志见众人均有所期待地看着自己,便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轻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莫说屋内的男子,就是方秀英、刘玉翠、李双双等女流也被这首后世岳飞所作的《满江红》壮怀激烈的气势感染的双拳紧握,激励不已! 柳先生一拍边上的茶几,赞叹道:“好一句‘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只是不知‘靖康耻’意指何事,等下午开课定当好些向秦越请教!” 李文耀猛然醒过神来,对着身边的金管家急急叫道:“快去将陈伯拦住,切莫将秦越给赶走了,快,快!” **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