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同悲
史迪威的微笑藏着什么信息，他知道多少，塔兰特整个思路乱成一团，史迪威跟踪他了？不可能，到了暖炉之后他无法继续追踪，侍者一定会拦住他，等从暖炉出来时已经深夜，塔兰特能确定当时没人，史迪威是怎么发现的？体制会不允许其他人知晓，史迪威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不想说吗？”史迪威晃着脑袋，“你出去后希亚也出去了，你们在一起对吗？” “……”塔兰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震惊、疑惑、恐惧，或是其它，希亚昨晚也出门了，她是来跟踪吗？她可比史迪威难缠多了，至少她有鹰眼术，可以在塔兰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踪，她掌握到什么信息？铁组和体制会之间要做一个选择吗？ “你的表情证明我说对了”，史迪威笑得更得意，“你们在约会！” “约会？！”塔兰特遭受到精神重击，从这个理解区跨到另一个理解区。 “别装糊涂，我早知道你们不对劲，从汉普镇回来就不对。你认真做菜是要向希亚示爱，你在追求她。昨晚你先离开，然后希亚再出门，你们在哪里约会？” “原来是约会……”，塔兰特深深地喘口气，“我们没有约会，我一个人散步。希亚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走之后过了十分钟。她是坐马车追上来或者到你们事先约定的地点，对吗？玩弄小贵族的情调，一切瞒不过我的眼睛。狩猎部并不禁止成员恋爱，你们两完全可以公开，你是怕毕德利难过？他是该难过，你才来了没多久就能想到做菜这样的手段，毕德利只会傻笑，女孩子显然会倾心于更具体的事物，你很有办法。你还迷倒了桑德拉女士，这一点让我非常佩服，桑德拉恐怕也该伤心了。” 他想象出完整的剧情，有感情的冲突和道德的纠结，贵族圈的绯闻就是这样产生的，“别开玩笑了，昨晚我没有和她一起”，塔兰特继续整理蔬菜，他的手背上已经渗出细汗。刚才有一瞬间他考虑过与史迪威之间的战斗，他有六成把握干掉他…… “希亚虽然有点自负但总体还是不错的妞儿，她的身材很好”，史迪威在胸前握出两个球形，“去商业区的街上看一眼，没几个女人比她好。那些贵族女人虽然漂亮但柔弱不堪，希亚的身体才……” “滚出去”，塔兰特及时打断史迪威的臆想，把他赶出厨房。昨晚希亚过了十分钟才出门，已经隔开很长一段距离，不可能是跟踪。保险起见，塔兰特想看看希亚在房里做什么，他热了一杯牛奶送到楼上。 房里很安静，塔兰特轻轻敲门，“希亚，醒了吗？” 没有回应。 塔兰特推开一条门缝，能看到希亚的半个脑袋枕在沙发上。她的睡眠很潦草，没有给自己安排床铺，沙发和毛毯成为她的暖窝，柔软的绒垫对女性的致命的吸引力在她这里不存在，对自己过于苛刻了。 塔兰特蹑脚走进去，把牛奶放在桌上。房里有酒精味，她喝了很多，彻底排除跟踪的可能性。 窗外有车铃声，有马车过来了。 是送蜡封盒吗，希望没大事发生，塔兰特快步走到窗前，盯着那辆马车从门口跑过。 一个安全的城市，悠闲，散漫，享受悦耳的打铁声。 塔兰特靠在身旁的书架上，希亚的大把时间花在阅读，塔兰特随手拿起一本，《消失的动物》，研究一片区域里大量动物消失的谜团，这本书被翻得很旧，书页被折过，一些段落划了线，“没有证据支持此种消失现象是自然形成，因为没有找到尸骸，没有大范围迁移的迹象，它们都去了哪？”研究这个有什么用，无所事事的法师会研究苍蝇的眼睛，蚂蚁的语言，诸如之前被塔兰特扔掉的《心灵鸡汤》，无聊，塔兰特合上书放回书架。 这个书架……塔兰特往后退开一步，底楼和二楼的面积是一样的，底楼这个位置是厨房，窗口旁边可以放一个大厨柜，而这个书架只有一英尺宽，为什么……有暗格，书架后面有东西。 这是合理的，狩猎部是一个秘密机构，铁组、希亚都有秘密，藏有一个隐秘的空间是安全需要。 塔兰特转身出门，他看到毛毯没有盖住希亚，她的敞口睡衣裸露白皙的肌肤，其实史迪威的形容很贴切……塔兰特帮她把毛毯拉上去。 希亚忽然睁开眼，两双眼睛对视。 “我……”塔兰特不知所措。 没有责骂，希亚神情憔悴，眼睛里有血丝，她似乎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塔兰特问。 希亚坐起来，呆滞地看着牛奶。 塔兰特连忙把牛奶递给她，“我刚热过。早上我去市场买了一些甘蓝，一条鱼把水溅在我身上，有点腥味，但没你的酒精味重。”他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 这位强势且习惯贬低下属的长官此刻安静地握着杯子。 “你昨晚喝太多了。” “没喝多少”，希亚“咕咕咕”喝了半杯牛奶，“很久没在早上喝到牛奶了。” “是啊，脸上有皱纹的人才想到要喝牛奶”，塔兰特记得上一次喝是汀渥山战役后躺在家里的大床上，斯图尔特热了一杯。 “我有一个meimei，小时候我们会抢着喝牛奶。”希亚回忆道。 当塔兰特比希亚的位置高时可以隐隐看到敞口睡衣内侧，他就地坐下，“第一次听到你有meimei，她在哪？” “她是精力充沛、不安分的姑娘，她和我一样喜欢阅读，还喜欢制作陷阱，比我更喜欢冒险，总嚷着要去经历书上的传奇故事。她去找她的故事了。” “她一定也很优秀，跟你一样。” “聪明，勇敢，富于挑战精神”，希亚喝了口牛奶，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她下棋时会考虑整个局势的变化，留好后手，是个思维活跃敏捷的人。我们很像。” 塔兰特示怯，“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她叫什么？” “格丽斯。” 塔兰特默默重复一遍，他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邀请她加入治安军，但她喜欢野外，我们互相尊重对方的选择。分开时我们约定每年在特罗夫酒馆碰一次面。” “要塞区那个酒馆？” “对”，希亚垂下头。 “约定的是昨天？” 希亚没有回答。 “她可能迟到了，被什么事耽误了，野外冒险不可能精准的把握时间，比如航行，风浪会让船延误很久，又或者在森林里迷路，我们都经历过。” “她去年也没出现。” “你刚才说过她是个不安分的姑娘，怎么会准时出现呢？甚至可能是为了记忆法术而睡过了头。” 希亚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她是法师？” “她……不是法师吗？”塔兰特潜意识认定格丽斯是个法师，为什么有这个印象……可能是因为她们很像，所以默认了相同的职业。 “法师兼盗贼，她有这两种天分。冒险者队伍欢迎她这样的多面手。” 格丽斯，格丽斯，塔兰特捂着下巴，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她的队伍里有谁？我们可以去找找。动用治安军的力量，我可以去庇护之光、神殿打听，这些到处冒险的热血分子认识不少人。” “她不想我干涉她的生活，所以没有透露队友的信息，也没有告诉我她的计划。同样，她也不知我的住址，不知道我在狩猎部。” 法师兼盗贼，这种类型的冒险者不常见，塔兰特如果认识肯定会有印象，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是听谁说起过呢？脑子里隐约浮现出一个场面，简陋的房间，窗外有两棵树，一个受过伤的虚弱男子……格丽斯……阿德里安，加菲尔德！不！塔兰特记起来了，是阿德里安的冒险队，在瓦特镇失踪的人，格丽斯已经死了，被灵吸怪……吃了。 心脏难受，不能让希亚知道这件事，塔兰特强忍悲痛，“她一定在到处旅行”，嗓子发痒，塔兰特用力咳一下，“别担心了。你的胃感知你的悲伤情绪会复发绞痛，照顾好你自己，否则下次与格丽斯相见时你可能躺在床上。” 希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喝完牛奶。 “我去给你再倒一杯”，塔兰特接过空杯子。 “谢谢。你让我……有了家人的感觉”，声音里有柔和的暖意。 “我们本该有‘家人’的关系”，塔兰特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弥补格丽斯的离去，“我们每天住在一起，在一张桌上吃饭，分享情绪，共同战斗，偶尔一起下棋，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我父亲还多。” 希亚：“如果你父亲没有参加远征军你会有更好的生活。你会是个英俊的贵族，热衷于舞会、唱诗，被美丽的女士包围。” “是啊，如果没有远征军……你知道我父亲？”塔兰特也没有在铁匠铺提过他的家庭情况，但他父亲是个知名的剑士，并不令人诧异。 “他的行动号召了不少人，远征军满载荣光出发”，希亚苦笑一声，“我的父亲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