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探望燕东
燕北仅仅在辽东郡待了一天,准确地说只有在郡府中那半个时辰,随后便一直在路上。。 而在燕北离开襄平时,他的幕僚们仍旧在府中为辽东筹划着如何攻取周边各郡……他们都听出来了,燕北所想要的并非是一份攻取辽西郡的战策,而是一个布武整个幽东的计划。 需要谋划的敌人并非仅仅只有辽西公孙氏。 渔阳的王松,北面除素利外的鲜卑各部,东面高句丽、扶余二东夷雄国,乐‘浪’郡以南的三韩,全部都在燕北的眼中。 拥有辽东这样的强邻,也不知对他们而言是福是祸。 就目下情况,对于燕北军最有益的方案实际当属东攻西守。西走便是逐鹿中原的方向,东走却为开疆辟土。而就目下辽东势力来看,如果选择逐鹿中原,等待他们的只有深陷关东‘混’战的泥潭无法脱身。 而东面,无论是利用高句丽与扶余国不可调和的世仇来制衡,还是发兵南夺三韩领土,都是大有可为。不过这样以来,也必然会使得他们被中原诸侯越拉越远,从而在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失去称雄之机。 无论哪一个选择,都要使燕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才能谋略。 何况燕北什么都想要! 乐‘浪’郡。 燕北没来过几次乐‘浪’郡,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汉朝在这片土地上的南面邻居三韩有好感。 这种好感来源于,汉书记载辰国人‘性’情温和,喜爱干净……这比辽东郡的东夷强邻,生‘性’好斗以小国数犯大汉的高句丽招人待见不知多少。 谁不喜欢这样的国人呢? 弱小可欺,又喜欢干净‘性’情温和。 拿来统治怕是再好不过了。 甚至于,三韩的异族能够带着汉朝乐‘浪’郡给他们发下的木牌,自由来往于乐‘浪’郡行商贾之事。 不过此次燕北至乐‘浪’并没有见一见三韩百姓的意思,他是来探望受伤的弟弟。 王险城。 “属下看护不力,请将军责罚。” 牵招见到燕北的第一反映,便在王险城下拱手告罪。自燕东遇刺以来,在辽东的故友派人传回许多封书信,诸多书信汇至一起,大多都有同样意思。 度辽将军燕北最为珍视他的弟弟,此次恐怕牵招会因此牵连。 “子经不必如此。”燕北不怪牵招,不过他也想过与牵招在王险城碰面恐怕二人心中都有些尴尬,在路上时还想,牵招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当下见牵招拱手行礼致歉,他心中尴尬尽除,下马将牵招托起道:“你是平定乐‘浪’郡的功臣,此事与你无关,带路吧,前往郡府。” “个中缘由我已知晓,贼人有心行刺,谁能提前知晓?”燕北与牵招一道向城内走去,途中问道:“三郎伤势如何?” 提到燕东的伤势,牵招脸‘色’不太好看,这个冀州青年始终认为燕东的遇刺,让他这掌管乐‘浪’郡防务的都尉难辞其咎。 “腹上刀疮深三寸有余,郡中数个被称作神医的匠人都束手无策,后军中老卒以草灰止血,方保全‘性’命。”牵招引着燕北走至郡府‘门’口,看着台阶下当日燕东遇袭的位置叹了口气,对燕北道:“昨日燕君才清醒过来,每日只得饮些温汤……将军入室添件衣袍,天气炎热担忧燕君伤势外感,墙内夹了些许冷冰。” 郡府内到处都是熬‘药’的味道,郡中佐吏走来跑去,外院聚集了十几个医匠。燕北见到这样的情景便感心头烦躁,有时候若只有一个‘精’于此道的匠人也就罢了,八成伤病能治好。可一旦医匠多了聚在一起,你一个方子我一个方子,相互之间又都坚持自己才是对的,争论不休。 上次在襄平燕氏大宅里,张雷公的‘腿’被骏马压断时燕北便已有领教。 燕北点头,郡府仆从手中接过衣袍大氅披在身上,立在‘门’外对牵招小声问道:“三郎现在身上不见外感吧?” 所谓的外感,即是后世发炎感染。 有道是不怕刀砍只怕剑刺,他们这些老卒寻常身上有个疮伤只道平常,唯独怕的就是外感。平时受了伤,都是烂命一条的酷人家,用土方子止住血扛着也就捱过去了,就怕受伤三五日头疼发热,若再身上绷直了角弓反张……这人眼看着就不成活! 燕东的伤口很深,燕北就怕邪气入体,没被刀杀了反倒死于外感。 “绝对没有!”牵招说地斩钉截铁,对燕北道:“燕君身上不见发热,伤口也料理地不错,就医匠所说,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别无他患。” 燕北紧咬着牙关,用力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微微抖了几下这才松开手长出口气,故作轻松道:“我燕氏子命硬,命硬。” 命硬个屁! 真命硬兄长怎会命丧冀州! “行,子经你去吧,我进屋看看三郎。”燕北说着便向屋里走,方才迈上台阶又退了回来,对牵招问道:“那个为三郎止血的军卒,该赏!” 牵招点头应下,道:“属下知晓。” “还有,乐‘浪’郡人口之巨,远超辽东及玄菟,一部兵马太少。让你的部下去各地募兵吧,明年秋天到来之前,再募出三营军士。” “三,三营?”牵招愣住,再募三营军士,乐‘浪’郡不算南部都尉部便已有四个三千营,这对目前乐‘浪’郡的赋税而言,远远超出郡中所能承受的范围,不过他还是咬牙拱手道:“诺!” “好了,你去吧。” 燕北转过脸,对着紧闭的房‘门’深吸两口气,这才推‘门’进去。 燕北又何尝不知对乐‘浪’郡来说拥兵万众有些穷兵黩武了呢,但他没有办法。他需要足够多的后备兵员,不能放着乐‘浪’二十多万人口不用。对他来说,不用这些人口来募兵才是最大的暴殄天物……一座产粮极多的辽东郡,每年仓储的粮食足矣供养五万人马的用上两年,虽然这种情况会在依照荀悦的建议更改田制后快速衰减。 但变法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段时间在燕北的构想中要有一年到两年,这段时间足够乐‘浪’郡自给自足地供起一万兵马所需。 他不需要这些乐‘浪’士卒经过多么严酷的‘cao’练,只要能够穿着布甲持起长矛投入战斗就够了……这些生长在山地的汉儿,将会在三五年后争夺冀州北部山地的战事中用证明他们的价值。 推开屋‘门’,墙壁夹层中的冷冰冒出寒意令燕北心神为之一爽,鼻尖传来浓郁地泛着味苦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令燕北骤起眉头,不过仅仅只是一瞬,躺在‘床’榻上燕东苍白的面孔令燕北掩去面上所有桀骜,种种颜‘色’最终只剩下温和。 “三,三郎?” 案几上铺着染血的麻布,使室内透出不详的气息。两名跪坐在榻旁的婢‘女’在见到燕北入内后纷纷默不作声地起身行礼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蔑视皇权不敬神灵,无论凌上还是欺下都能信手拈来的燕北唤到燕东的名字时,声音中都无法抑制地带着颤抖。 此时此刻燕北心头连恨意都没了,只剩下恐惧。 他怕啊! “兄长怎么,怎么来了?” 燕东见到燕北,被病态与虚弱占据的脸上唤起些许神彩,两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却根本使不出力气反倒牵扯到伤口,不由痛呼出声,紧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眼看着便在额头上冒出细密一层。 “别动!” 眼看燕东想要起身,燕北连忙快走几步走至榻旁按住燕东,见他神‘色’痛苦,面‘露’不忍地问道:“感觉如何?不要再动,生活起居兄长自会寻人来跟前伺候,你,三郎……受苦了!” 燕东笑了,摇着头躺在踏上看着燕北,他没说什么不必担心他之类的事情,身上的伤势他很清楚。寻常人腹部被人刺上一刀,八成便不成活,自己现在还能喘气,已是意外之喜。他顿了半晌开口问道:“兄长,中原,打赢了吗?” “赢了战事,输在筹划。本以为关东诸侯气同连枝,实际上人心难测……兄长这次出去‘摸’到函谷关边上,却连陛下的影子都没见着。”燕北只有在与燕东坐到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轻松的神态他坐在燕东的榻边道:“不过这次,全天下的人都听到你兄长的名号!” 燕东不说话,只顾着笑,笑过了才用极为认真的口‘吻’笃定道:“兄长一直顶天立地,是大英雄。名传天下,不足为奇。” 仅仅说一句话,燕东额上的汗水便又渗出几分,燕北有心制止,却听燕东缓缓道:“兄长,乐‘浪’之民虽众,但不善桑农,多行渔猎。年终岁入谷不及十万石、钱不过两千万,不及辽东十一……” “无妨,万事有兄长在,不必担忧。你且将伤养好,不必急于一时,今后才是你我兄弟大展雄图的时候。”燕北说着面上便神采飞扬道:“下次再出幽州,我们便逐鹿中原,那些土‘鸡’瓦狗,谁敢挡我?” 燕东对中原的形式亦有所估计,看着兄长满是雄心壮志,心中自然也是愉悦,只是脸上疲乏却遮盖不住,问道:“那公孙氏?” “这份债,兄长与他们算,你安心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