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徐荣华雄
燕北的各路兵马南渡黄河向河南尹最东端的阳武城集结之后向西推进卷县时,弱冠的司马朗带着温县司马氏、赵氏向东迁徙的路才走完一半,刚刚离开河内武德县,向东走汲县、朝歌方向,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冀州魏郡的黎阳县。 到了黎阳,就应当安全了吧? 尽管在上路之前,司马朗就已对迁居之路的难度有所猜测,但上路之后他仍旧发现自己低估了迁居之难度。河内温县至黎阳足有六七百里之遥远,若是单骑快马,自是几日便到,可他们两族三百余口有余,再加上宗族迁居携带物资甚多,沿途行进拖沓不说,还要担心遭到盗匪抢夺。 河内这个地方可不太好,西有白‘波’东有黑山,再兼南匈奴祸‘乱’,道路林间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几十个盗匪流贼害人‘性’命。尽管多亏了郡中有都尉派下五十骑沿途护送,否则就算是二族的家兵,恐怕同样难以护卫沿途周全。 说是三百余口,大多是温县赵氏的仆役亲族,司马氏只有七十余人而已。河内郡虽然是司马氏的郡望,但司马氏并非如那些经学传家的大族一般庞大,反而奋力追求仕途之道,并不对钱财田产等抱有兴趣。 没办法,别人是经学传家,司马氏虽然有‘精’通史学的祖上,但都难以消除祖上为将‘门’的影响。司马氏是正经的将‘门’传家,先祖可追溯至先汉时反秦归汉未尝一胜的殷王司马仰。所以到如今啊,司马氏迁居所携十七架牛马车中,装着书籍的大车足有五架,而其中的各类兵书,就占了五之其三。 祖上数代晓习兵事,奈何生于安平之年,所谓的武事并不能派上用场。到了司马防、司马朗这两代,终于勉强经学……‘乱’世以至,兵法的用武之地来了。 这不是造化‘弄’人吗? 不过对此司马朗倒是想得开,虽然他没有过多关注兵事,却也有着不错的本领。何况,这下面不是还有聪慧的司马懿呢。除了司马懿,司马朗下面还有五个弟弟,父亲小妻如今又在孕期,没准将来他这一辈便有八达了! 这么多兄弟,总有几个兵法出众能让宗族拥有自保之力的。 如今‘春’季,田地里都才刚刚长出青苗,不挡视线,司马朗望着南面的涛涛大河,对这‘乱’世能否保全宗族感到担心,只能暗自祈祷,可是夜空之下的大河映着月光粼粼,却没有神明给他一点回应。 “兄长你看!”突然,身后搭营夜宿的司马懿高高地爬到车辕上,指着河对岸‘激’动地对司马朗喊着,“兄长快看,对岸那是什么?” 司马朗闻声举目眺望,却只能看到对岸一片漆黑,哪里有什么东西?不过,当他仔细看时却发现对岸的远处好似有点点光亮连接到一起,却看得模糊无比不够真切……兴许是自幼读书,使得他的目力稍有减退,何况在夜里能看清的远方的人本就不多,旋即司马朗便放弃了望向河对岸那些光亮,转身走向司马懿问道:“阿仲,你看到什么?” “火把,那应当是火把的光亮吧,很远……但是很多,像,像蛇那样,很长很长的蛇啊!” 对岸远处的点点光火,在司马两位兄弟眼中全然不同,司马懿年岁尚小,正处在目力最佳的时候。他能看到河对岸蜿蜒的火光队列却无法形容,何况那些画面在他看来也是模糊不清仅仅是那微弱的亮光连成一片,才能勉强让他看清。 司马朗闻言便心中一凛,夜里明火执仗,隔着宽广的黄河仍旧能看清的火把那要有多少?一定是对岸有大队人马在趁夜疾奔行军! 他连忙对司马懿说道:“那是兵马在行军!阿仲,那是从东向西还是从西向东?” “从……没动呀!”听到二弟委屈的声音,司马朗轻轻摇头,自己是关心则‘乱’了,离的那么远,他们又哪里能看出那支军队的动向呢?司马朗没有再让司马懿观察远处,而是小声自问道:“究竟是关东诸侯西进,还是董公东攻呢?” 在他心底里,更希望是关东诸侯西进。 事实上虽然无论董卓还是关东诸侯两边那一边发兵,都意味着战事将至生灵涂炭,但司马朗还是希望是关东诸侯西进多一些。毕竟董卓若向东打过去,可能他们刚到黎阳便又要再次奔逃,可除了黎阳他们又能去投奔谁呢? 还是关东诸侯西进来得好些,至少战火不会烧到黎阳去。 随后十余日,司马朗忧心忡忡地带着宗族东迁,逶迤而行方至黎阳……黎阳城外扯地连天的大营令他睁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可驻扎一部兵马的营寨足有七八个,那得有多少兵马在此地驻扎? 不过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事情,毕竟迁居在即,连忙在县中打听监营谒者赵威孙的家在哪里。黎阳营的监营谒者在县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找到姑父在城外的家并不困难。 只不过迎接他们的只有他的姑姑司马氏,当他问及姑父的去处,司马氏脸上满是愁苦。 “来的时候你们也见到城外的那些大营了吧?那是度辽燕将军的营寨。”司马氏缓缓说道:“就在你们来之前,黎阳营被燕将军招走随军向西,说是要攻打荥阳……” “果然,是关东联军向西。”司马朗轻轻点头,紧接着便听司马氏说道:“哪里有关东联军,是燕将军独自西进,关东十几万兵都屯在酸枣,等着雷劈死董卓呢!” …… “关东联军西进?”旋‘门’关上,年逾四旬的徐荣带着喜意对身侧体貌雄武的悍将问道:“华校尉,探马可传报敌人有多少人马,为何人领兵?” 在他身旁膀大腰圆的武将名叫华雄,关西董卓的部下武将,力雄万夫。如今调遣于中郎将徐荣部下,防备关东反贼。 “三路旗号,度辽将军燕北与裨将麹义,还有先前被将军击败,受叛军伪职的曹孟德。”华雄的嗓音很是豪迈,拥有关西武人中都少见的身躯,也有着关西人的粗蛮,不屑道:“两万兵马分三路,如今已经过卷县,亮明旗号直扑汴水……郎将,属下请战,引兵定斩燕北之首献于董公!” “嗯……华校尉不必担心功勋,前番击败曹孟德,你已有足够的功勋,待击溃群贼,你少不得拜将军位。”徐荣看着华雄很是欣赏,对他说道:“不过此战,仅斩燕北是不够的,你若遵照我的战法,徐某便准你出战。” 徐荣在朝中是无根基的,董卓进京后凉并武人当政,领兵的外州人本就不多。此前徐荣兴于边州,后驻孟津关,也就是如今牛辅新为白‘波’所败,这才被董卓启用为中郎将,引兵三万驻防旋‘门’关威慑关东叛军。 他‘激’励华雄的话又何尝不是说与自己听,此战过后,他的功勋也足够多。董卓千不好万不好,对有功之人向来舍得封赏……此战,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郎将有何要求,但请说来!” “董公命徐某守备旋‘门’关,为的是震慑关东叛军,牵制至迁都顺利,再由董公与他们决战。”徐荣并不像个粗豪的边疆,驻防孟津关近十年,他的言行举止早已像个真正的洛阳人,轻描淡写地对华雄说道:“然关东诸贼兵马虽弱,却人马众多,一拥而上我等除了守备关隘没有更好的办法。击败一个曹‘cao’,还不足以震慑群贼。前日我还想如何能引‘诱’王匡南下,此时燕北便送上‘门’来!” 曹‘cao’的声望不足,但这燕北足够了。想来若是燕北的首级挂在阳武城之上,酸枣的关东联军必然会震动吧?毕竟,燕北的部下皆为边塞久战之卒,兵力官职在关东群贼中俱为高者……只要击败他,便能以逸待劳等待董公率军亲至了! “华校尉,我们不但要斩取燕北的首级,更要击溃他部下这支兵马!只要击溃他的兵马,酸枣那些酒囊饭袋哪里是朝廷兵马的对手,只要让其震骇,酸枣大营,也就可以攻破了!” 华雄点头,都是带兵的,即使兵法有高低,对战争基本的把控是不会有变化的,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华校尉请战,便为先锋将兵六千,分两部行‘诱’敌之策。”徐荣关上望着东面踱了几步,转头对华雄说道:“华校尉押后,使部下率三千兵马先行,于汴水以西‘诱’敌。若敌军全军压上直扑而来,华校尉便引军后撤,徐某统兵两万于荥阳设伏,以期尽歼敌军。”汴水离荥阳只有三十里之远,在这中间开战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徐荣眯起眼睛说道:“若‘诱’敌不成,华校尉便传信于我,先合兵六千拖住敌军且战且退。徐某率大军半个时辰便能赶到,到时你我合力,只要将敌军打退至汴水,便可将其彻底击溃!” 兵马撤退时最忌讳在渡河时被追击,十场这样的战役,九场都要因为士卒胆怯逃入河中避战而一败涂地。 徐荣便要布下万全之策,将度辽将军燕北赶至这生死绝地! “诺!”华雄桀骜的笑了,抱拳笑道:“我西凉大军,必可将其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