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节 姐妹淘
金城坊教坊司的大院内。 春桃和一众姐妹淘围在一起，众人都在安慰给春桃鼓劲。 “春桃，跟他走吧。我们姐妹几个，难得你有福气，遇到这样真心的汉子。我们姐妹都没有了家可以去，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下半辈子也算有了寄托。你还犹豫什么啊。”一个年纪稍长，相貌端庄的女子这样劝道。 “素素姐，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啊。就算他很好，但我还是，心里不踏实。”春桃脸上纠结，让人看着都难受。 “妹子，别这样。就算嫁出去了，我们还是好姐妹。以后我们老了，还要指望你家子侄来帮忙哩。”素素姐柔声安慰，春桃更是把持不住，又嘤嘤的哭泣起来。 素素姐又接着安慰她，“大眼是个要强的性子，老在他爹庇护下，也束手束脚的，做不了什么事。他这样出来也好，他耶耶总是有家产留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你嫁过去了，往上也不用伺候婆婆妯娌，也算是一家的主人。这么舒心的日子，天底下的女子，哪有不熬个几十年，等自己成了婆婆才能等到的。” “可是，他要自己说去做人的部曲，可不就是入了贱籍吗？”有姐妹插话道。 “什么良贱的，不都是官府给分出来的吗。大家都是人，总不能籍贯有了分别，儿子就不是儿子了。虽然我们现在是教坊司，罚为官奴，可是以后熬到日子，不也能放为良民。前些年圣人就把宫人都放归了，姐妹们，你们要抱着希望，别成天这样哭哭啼啼的，元气都失掉了。” 教坊司的女子，平日里有教习管教，练习各种歌舞乐器，等到圣人有心情赏曲，或者春秋祭的时候才是赶上出宫的大日子，平日里偶尔有达官贵人借的几人出去演出，这些酬劳也不是她们的，还要受到诸多调戏。这让本来就是失去了地位和尊严的原来官宦人家的女子，更觉得人生无趣。在这些难熬的日子里，素素姐就成了这一圈姐妹中给人安慰，鼓励的那个人。因此姐妹们意气相投，结拜为异姓姐妹时，自然而然就认了她做大姐头。 “春桃，我们姐妹先想办法，让教习把你放出去，要的些许银钱，就算是我们姐妹嫁女儿的嫁妆。你可千万不要推辞，毕竟我们这些女子，也没有多少可以寄托的。你要好好过，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以后我们要是能熬到那出头之日，也算有个投奔的去处。要是熬不到那一天……” 素素姐的语气都转而哀伤起来。 “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姐妹。” ：：分割线：： 常青道人拿了15文钱，便前去带路。 李志坚走了两步，忽然站定了。回头低声吩咐道：“杨典事，你去后门蹲着吧！” 杨典事点点头不忘夸一句：“李录事真是心细如发啊！哈哈，看看我能不能装上这个狡猾的小子。”说完，他左右一看没人注意，就悄悄的离去，当真比做贼还做贼。 其他人依然随着常青道长，一步三晃朝道观后院的客房内去。 “就是这间了。请自己进去便是。” “恩，希望他还在。”李志坚念叨了一句，推门进去，果然是一间清净房间，屋里东西并不整洁，散落着一些平常人所用的物事，果然是刚刚仓促离开的样子。 “咦，刚刚人还在的啊，你可不要怪我啊，本道真没有骗你。”常青道人赶紧说了一通废话掩饰加解释。他的脸皮当然是什么颜色也看不出来的了。。。 李志坚理也没理他，“看来是在后门了。” “唉？后门，什么后门？”常青道人一脸惊讶。 李志坚冲着屋里大声说道：“牛大眼。我不是来抓你的。不过既然你不肯见我，那我只好去教坊司找你的相好了。教坊司人多眼杂，某虽然区区小官，但也肯定能找到是谁，你信不信？” 说完这句话，才往外走。如果后门没抓住人，他可以少走一趟路回来把他给诈出来，真可谓懒到家了。 果然，屋里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志坚对常青道长笑一笑：“你看，这年头，找个人还真是费劲。” 常青道人则是惊恐的掏出那十五文钱：“施主真是好手段。你的这钱贫道不敢收……” “算了算了。赏给你了。”李志坚挥挥手，体验了一把高富帅的优越感。伴随却已经把牛大眼给押了回来。 “唔，你们不要这样。我又不是抓犯人。牛大眼是英雄好汉，不会逃的。”李志坚赶紧给他提升待遇，降低这小伙的敌意。 “你想怎样？”牛大眼略有气恼，显然是刚才提及他相好的言语刺激到了。 “小伙，我不是来拆散你的。你耶耶跟我是好友，因此我不忍看见我好友因为自家儿子……” “我们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你来管吧！”牛大眼粗暴的打断了他。 “我当然，不管。不过，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你这样抗拒父命，落到官府，少不得要告你一个谋逆。这样还怎么结婚呢是不是？” “我家大人也不会同意这婚事。我也没有办法。”牛大眼终于低下了头。 “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和她结婚呢？好女子多的是，以你家的家世，找一个好的也不难。而她只是一个官奴婢，家里有没有嫁妆，身份还很麻烦。你不觉得为了这女子肚皮上的事，有点大费周章吗？男子女子之间，当真有这情谊吗？”李志坚颇有期待的问。 “不，你们不明白。我真心可怜春桃。她那么聪慧，那么善良，没有做什么恶事，却落到官奴婢，成天别教习驱使，随时可能被污辱。你们这些人，都是做官的，有权有势的，你们关心的都是自己的体面，钱财的多寡。你们怎能分得清人的善恶，人的好坏呢！我不是说你们是坏人，但我要去对春桃好，我不要什么名利地位。这世上，也就我一个会对春桃好。”牛大眼变得激动起来。 中国传统文化其实没有爱情这个概念。“难得有情郎”已经是中国式爱情的最贴近的表达了。如果说西方的爱情来自于骑士对贵女的精神爱慕，那东方的爱情则来源于书生对沦落风尘女子的天然怜爱。并不是男人脑子里想法不一样，其实都是一种“装饰过的****区别就是东西方女子的地位不一致。 西方社会，女子是有继承权的。因此，即便是女子，在家族也有比较稳固的地位，并不会因为她嫁给一个搓点的老公而严重受损。但是中国女子的继承权，一般在给了嫁妆之后，就木有了。并且，她的地位也严重的受男方的影响。因为他的媳妇不止你一个啊！就算你是大房，你不得宠，那也没屁用啊。一夫一妻制度，至少在分地位的时候还是十分有用的。 同样，因为一夫一妻多妾制度，滋生了这样的一个供求关系：如果一个女子无法嫁给一个有地位男子的正妻，她可以打个折，当当妾。 这分明就是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而自降身价啊。这直接就把那些连当妾都当不了的更**丝的女子的地位，拉的更低了。因为她们已经沦落为“第三档”。 其实这也是在隋唐以来开始形成的，女子不能当户主，女子不能纳税。加上当时的医疗条件，女多男少，造成没钱的女子嫁不出去的窘况，她们就只得纷纷出家…… 有自由身的女子如此，没有自由身的官奴婢私奴婢就混的更次了。 有凄惨的社会现状在这里，难怪唐代女人的心理压力如此大，愿景如此悲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