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今生未与卿白首
洛阳城内。 大街小巷。 那个白袍男人轻轻哼唱的悠扬声音,穿透梨花,洋洋洒洒。 像是古老的歌谣。 像是天心照破的一缕阳光。 岁月的苍凉,在曲调折转之中,缓缓沉淀。 檀陀地藏菩萨佛像之下。 那个白袍男人轻声而哼唱,怀中的红发女子伏在他肩头。 下半阙词。 像是哽咽。 那个白袍男人的声音悠扬,清澈。 他凝视着她。 “梨花镜,胭脂红” 那个八大国期间爱梳妆打扮的沈红婴。 “凡俗事,忧白首” 那个忧国忧民天天愁眉苦脸的沈红婴。 “红衣姑娘不开心,姑苏大雪落满头。” 陪自己去看北姑苏磅礴大雪的沈红婴。 “不喝酒,不喝酒。” 不喜欢自己喝酒的沈红婴。 “今生缘尽,来生再修” 白袍老狐狸拨开沈红婴额角发丝,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世上有一百种你。 我爱的,就是那一百种你。 只可惜,我今生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那个红发女人泣不成声。 她一拳重重擂在了白袍老狐狸身上。 白袍老狐狸不躲也不闪。 第二拳。 第三拳。 最后沈红婴趴在那个白袍男人肩头,重重咬在白袍上,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声音哽咽道:“柳白禅,不许走!” 那么多年来,只要我说的,你都会听我的。 “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哭相难看的沈红婴死死拉住柳白禅的衣袖:“你别走” 白袍老狐狸笑了笑。 他白袍的边缘,已经开始羽化,化为璀璨的光雨,消融在空气之中。 柳禅七轻轻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不走。”他笑着摸了摸沈红婴脑袋,柔声道:“别哭啦,我不走。” 沈红婴哭得一塌糊涂,抬起一双雾气的大眼睛,咬住嘴唇。 白袍老狐狸柔声道:“还记得以前师父给我们念的故事吗?” 沈红婴满面泪水拼命点头。 白袍老狐狸声音沙哑道:“师父说,世上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一个坏的结局。” “但师父说,好的结局,坏的结局,都是因果。”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白袍老狐狸微微咳嗽一声。 他微微瞥了一眼手心的血污,低声笑了。 “我那么那么喜欢你,故事的最后,怎么会是一个坏的结局呢?” “怎么会呢?” 沈红婴怔怔看着那个白袍男人的衣角,缓缓虚化,飞舞,犹如飞雪一般消融在天地间。 那个男人的笑容,纯白如当年。 柳禅七柔声笑道:“其实这样的结局,还蛮不错的呢。” 沈红婴怔住。 白袍老狐狸的声音渐渐虚弱。 “我们一起去看北姑苏道的大雪” “我们走了那么多地方,走了那么年” 白袍老狐狸的额头贴在沈红婴额头上。 “我有时候会想” “一起看了北姑苏道的大雪,算不算一起白了头?” “现在,算不算一起走完了一生?” 当地藏王菩萨的愿力在这个白袍男人身上消散,他的神魂被天地所排斥,连带着整具躯体,都开始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他轻轻吻在沈红婴唇上。 像是北原的龙脊,初雪消融。 那对年轻男女,去了北姑苏道赏雪。 当两个人相互依偎。 当北姑苏道大雪磅礴落下。两个人眉眼柔和,彼此对视。 有一句话没有出口。 迟到了二十年。 今生算不算一起白了头? 白袍老狐狸笑了笑。 昨夜风雪落满头,今生未与卿白首。 来生侯君艳阳里,未须风雪也白头。 沈红婴愕然抬起头,看着那个白袍男人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 从白袍边缘,到白袍衣角,转移到衣襟,最后一点一点,全部开始羽化。 化为纷纷扬扬的光雨。 握不住,留不住。 她向前跌去。 前方那个白袍男人笑着伸出双手。 一如当年。 却没有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