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 归乡！少年苏凌
苏凌静静地站在甲板前端，出神眺望。 密集的码头工人们，卸载、装船、休息，淡淡的夕阳余晖，从他们汗流浃背的赤膊身影折映而出，似在宣告着黄昏的到来…… 一批批旅人中，扛着旅行箱的小伙子，急匆匆地挤入人群，时而碰到行人招来粗鲁的叱骂…… 由人搀扶的贵妇，提着长裙，小心翼翼地不让裙摆沾上水污…… 佩刀背剑的修炼者，释放出那傲睨万物的气势，视若无人，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监督巡逻的士兵…… 吆喝叫卖的摊贩…… 大打出手的地痞流氓…… 自弹自唱的吟游诗人…… 满街的西洋店铺、酒馆器屋…… 眺望了许久，苏凌已然无法从这些陌生的人群与景物中，寻找到记忆里的样子。 轻叹了声，却忽见一个幼小的身影从一家店铺里冲出，蓬头垢面、衣着肮脏，狂奔中，不忘啃着手里的馅饼，任由身后的肥胖妇女破口大骂，熟练地钻入了小巷之中，不见踪影…… 苏凌缓缓摇头，流露出了一丝五味杂陈的笑容。 笑容使他这张年轻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朝气，然而仍旧难掩那挥之不去的几分萧瑟与深沉，少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青春气息，多了几分磨难之中历练而出的刚毅冷漠…… 几分俊逸，几分平凡，干净利落的适中短发、规整洁净的黑色单衣，将一丝不苟的性格彰显出几分…… 几分……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老大！段jiejie他们三个早都已经下船了，那我们……” 隐隐透着几分怯懦和恳求的声音，在苏凌的身后悄然响起，将他难得的一丝宁静打乱。 维拉。 虽然没有回头，苏凌也知道是这个让他耳根不曾清净过的小丫头。缓缓睁开眼睛，道：“走吧。”淡淡的声音，近乎冷漠。 “太好了！”维拉两只黑黑的小手握成拳头高高举起，兴奋地叫着。 肤色漆黑如墨的维拉，是并不多见的黑种人，满头的卷发编成了无数细辫子，厚厚的嘴唇微微卷起，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白牙。虽非貌美之相，但却将机灵可爱彰显的淋漓尽致。 只见她轻轻一跃，满头的小辫子和裹身的花色披肩，如展翅的鸟儿一样飘动起来，稳稳地落在了两丈开外的码头上。如此幼小，如此轻盈的身手，不禁让周围的一些人为之侧目。 苏凌脚下一点，紧随其后。 再次踏入这个久别的故乡，苏凌只觉那伴随数日的复杂情绪，更加浓郁起来。 “十年，都变了，或许，也只是印象模糊了吧……” 苏凌七岁时在此城流浪，而后便被贩卖到了遥远的他国，那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以现今这个姿态归乡。 南摩国，坐拥整座南摩岛，位于南环海域的最南端，方圆百万里，人口数千万，有着悠久的历史文明。在南环海域的众多岛国中，南摩国并不十分辽阔，也非富饶之邦，但却是最为著名的，甚至名声影响到了遥远的大陆。 之所以名声远播，是因为这座岛国出现过种种传说。 传说这座岛国是世界上人类所居住的边缘，以南，便是茫茫的无尽之洋…… 传说这座岛国是武王的故乡，是成就了一代武王的起点…… 传说这座岛国存在着“武王墓”，埋葬着武王一生所获的秘宝…… 种种传说，使得南摩国成为了世界知名的观光地，更是让无数修炼者趋之若鹜，有的尝试跨越无尽之洋去探寻世界之端，有的则是寻找那能让人一步登天的“武王墓”。 因此，这座普通的岛国，因这些传说已变得不再普通…… “老大，这南摩国的建筑很特别啊，和我的国家完全不一样，这些人的穿着也很怪异。” 拥挤的人潮中，苏凌与维拉缓慢前行，前者只是随意看着家乡的变化，但维拉却瞪着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对两侧建筑和行人穿着不停地指指点点。 “南摩国世代都是黄种人的居地，文化习俗自然与白、黑人种不同。”苏凌随口对维拉解释一句，不过他也是颇为诧异，在船上时，他看到满街的西洋店铺，本以为这家乡已然大变，却没想到那只是表面的一部分而已，城内大部分建筑仍旧保留着他记忆中的样子。 “哦。”维拉点了点脑袋，看着两侧与港口建筑完全不同的木制楼阁，忍不住道：“这种木头做的房子，会结实吗？”又看了几眼行人“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都很啰嗦啊，男人穿那么宽松的袍子，女人的裙子也都快沾到地上了。还有头发也……” “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都说了文化习俗不同，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种穿着打扮，少废话了。”对于维拉连篇的发问，苏凌显然有些不耐，便训斥了一番。 “见是见过，但又没见过这么多。”维拉低下了小脑袋，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起来。 突然，一个身影倒飞过来，重重地落在了苏凌跟前，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紧接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从人群中冲出，手起刀落，迅速地将躺在地上似已重伤之人的头颅割下。 一切都发生的甚为突然。 在路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大汉将死者的头颅拎起，瞪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靠近他的苏凌身上，或许是看其年龄尚小，便不再理会，拎着头颅钻入人群中，逐渐消失了踪影。 而路人们，仿若见怪不怪的样子，摊贩依旧在吆喝，行人们依然在路上闲逛，或是奔往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目的地。只有极少数人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少顷，一队巡逻士兵走来，一言不发地将地上的无头尸体抬走，自始至终也未向周围的人盘问什么，仿佛抬走的只是一具动物尸无，无关紧要。 苏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而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禁注意到，除了那些异国旅人，这里无论是摊贩还是行人，几乎都随身佩戴着兵器。 甚至是老人、妇女，和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也是如此。 苏凌并不认为，这个曾经的故乡已经变成了全民尚武的国度，毕竟成为一名修炼者虽非多么苛刻，但也绝不是简单到人人可修炼。 那么只能说明，这个国度，已然混乱到了王权及法律无法保护平民的地步了，只有靠自己。 “老大，我们买点什么啊？” 维拉显然也对刚刚发生的血案毫不在意，在苏凌沉默的片刻间，已经对周围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乎每一样中意的东西都拿在手里把玩一下。 “维拉，不要总买这些小孩子的玩意。”苏凌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径自前行。 “是。”维拉垂下脑袋，气哼哼地跟在苏凌后面，不过一双眼睛仍旧骨溜溜地往摊位上瞟，然后趁苏凌不注意，小手微微一张。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维拉张开手的一刹那，某个摊位上的玉石吊坠“嗖”地一下便飞到了她的手上，接着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揣入怀中。 你……”苏凌陡然回身，双目中蕴含着森然的冷意，似乎是因为被触犯了那长久以来树立的威严而愤怒。显然方才发生的事情并未逃过他的感应。 “对不起！对不起老大！维拉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维拉娇小的身躯顿时一颤，惊慌之余，赶忙垂下头道起歉来。 此举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显然都对这两个未成年人的举止感到诧异，更是有一些人指指点点起来，猜测这两个不同肤色的年少人是什么关系。 感受到周围一些怪异的目光，苏凌也是将情绪缓缓收回，淡漠而冷厉看了维拉一眼，便转身而行：“下次不要为了这种丢脸的事情使用天能。” “是，绝对没有下次了。”维拉如小鸡啄米般点起了脑袋，接着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苏凌后面。 淋香酒馆。 此时两人已经转回了码头附近，苏凌随便找了这一家酒馆，和维拉走了进去，不过在进去之前，他以指甲在门上刻了一个并不显眼的菱形记号。 酒馆不大，只有六七张酒桌，但已无虚席，只有里侧的吧台还有一些空位。两人到吧台前坐了下来，付过钱后，点了一杯花雕酒、一杯果汁，和一些小餐点。 “这位小兄弟，你差不多是我这酒馆里第一个点这种酒的人，若不是这里乃东方国家，我这酒馆里也不会存花雕、女儿红这样的黄酒。既然你是第一个点的，这杯就当我请了。” 吧台里面的妇人将一杯酒和一杯果汁端上来后，便将一枚银币推到了苏凌的面前。 苏凌淡淡一笑，事实上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点的，因为他也知道这种西式的酒馆通常不会卖东方国家的黄酒。然而这是他第一次重回故土，不禁让他想起小的时候，在村子里，总能闻到酒坊里酿造的花雕酒，当时年幼的他，总是觉得那种酒味有些刺鼻，但也有种无法形容的香气。 苏凌将只有指甲大小的银币拿起，端详之余，脑海中也是浮现了几分回忆，喃喃道：“在我离开这个国家时，还不曾有这样的酒馆，曾经满街的酒肆、酒楼，现在却都已看不见了。” “毕竟是沿海城市嘛。”吧台里面的妇人将一盘餐点端了出来，送到了维拉面前，微笑着道：“也只是这香城变化大一些，内陆的城镇，还都是老样子。” 苏凌微微点了下头，端起木杯，“以这种木杯来盛花雕酒，还真是不伦不类呢。”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妇人微微一惊，道：“小兄弟有这般酒量，想必也是一名修炼者了，失敬，失敬。”言下之意，显然是之前把苏凌当做一个普通的少年了。 “我们不是修炼者，我们是……”就在这时，一旁吃着餐点的维拉突然插起了嘴，不过话未说完便被苏凌制止了下来。 “看样子，大姐就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娘了吧？在下久未归国，还请老板娘为我讲讲这个国家的局势，以便小心行事。”苏凌看得出这位妇人就是这里的老板娘，所以便打算探听点消息，当然，消息通常都不是白得的，所以他取出几枚金币放在吧台上，并推到了老板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