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手有余香(下)
男人的刚强,还是要演绎一番。 这种时候,疼死也不能说出。 折腾了一个晚上,也着实有些饿了。好在家中存放有食物,张二姐拉着杨廿九,便进了厨房忙碌起来。而玉尹,则让杨再兴把那琴囊取出来,又使燕奴取来一盏油灯,摆放在桌子上。把古琴从琴囊里取出,玉尹和杨再兴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轻点,轻点!” 杨再兴本来还不是特别紧张,可是被玉尹说的,却紧张起来。 “小乙,这究竟是什么琴?” 灯光下,古琴残破,在灯光下,更透出一抹古拙之气。 玉尹让燕奴拿了个小刷子,而后又取来一块柔软干燥的抹布,轻轻的擦拭去琴体上累积的灰尘。 凤额有些破损,有几处弦眼也出现裂纹。 岳山和冠角处,都有损毁痕迹,但大体上,还能够修复。玉尹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张琴若修好,少说要花费百余贯。因为年代太久远,破损处太多,需要一一修复。 “这面板保存不差,之前的主人,看样子下了不少工夫。 九儿姐,你看这木纹木质,正经的老杉木制成,距今至少有几百年……我约摸着,这张琴的寿命恐怕还在唐以前。只是这琴体的长度,真个有些怪异,忒长了些。” 这张古琴,几乎有一人高。 竖起来,差不多赶上玉尹的个头。 这种尺寸,可是不同于当下所流行的长度。 在里有记载,琴长四尺五寸。而北宋以来,则以三尺六寸为标准尺寸,和唐代琴制又有不同。可眼前这张琴,足有八尺一寸长,几乎是唐制的一倍。 即便是与魏晋时的古琴相比,也有很大区别。 “小乙哥,这琴怎地恁长?” 燕奴轻声道:“我也看过一些瑶琴,似乎和它不太一样……莫非真似李大郎他们所说,这是一张废琴?” “九儿姐何时见废琴,已百年老杉木做面,以上等梓木做底?” “这个……” 玉尹用单手,揉了揉面颊。 “而且你看这漆,乃上等髹漆……嗯,慢一点,好像是朱漆。 你再看这里,手工极其精细,绝非出自普通工匠之手。若只是废琴,何必要费这许多精神?此前这琴的主人,应该极为爱惜,所以整体保存很好。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流入民间,致使明珠蒙尘,才变成这副残破模样。可是琴体依然保存良好。 八尺一寸,八尺一寸……” 玉尹不禁陷入沉思。 “小乙哥快看,这里好像写有字。” “哪里?” 玉尹忙顺着燕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龙池上方,有一个方形双边大印,而在下方,还有一个略小的印章痕迹。印章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还能看出来轮廓。玉尹皱着眉看了许久,却苦笑着连连摇头。 “我不认得这是什么字,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书体。” 连玉尹都不认得,那么燕奴和杨再兴,便更认不得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玉尹才摇摇头,起身说道:“这琴究竟什么来历,倒先不急。待我先把他修复过来,在慢慢捉摸,我想总可以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燕奴说:“也只好如此。” “先把琴收起来……大郎帮忙,咱们把琴放进屋中。” 杨再兴答应一声,和燕奴把琴抬起。 可就在他二人要把古琴放进玉尹房中的时候,却听到玉尹突然叫了一声,“慢着!” 他快步上前,又仔细看了几眼。 “自家记得:一书里曾有记载,说这瑶琴琴制,八尺一寸。 史记中记载的琴制,多是以先秦为主。难道说,这瑶琴竟然是先秦时期制成的古琴?” “小乙,先秦是什么?” 杨再兴呆愣愣问了一句。 “呃,这先秦……就是秦始皇之前。” “哇!” 杨再兴大叫一声,吓得燕奴手一抖,险些脱了手。 “那不是有一千年?” 燕奴气得哭笑不得,“大郎,且先把琴放下再说……一千年前的琴,若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是啊,是啊!” 杨再兴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他还觉得是玉尹看走了眼,买来一张废琴。 可现在杨再兴却不敢再轻视……虽然不清楚古琴价值,可一千年以前的古琴!我的个天,怕怎地也要值几千贯吧。 玉尹顿时笑了:“若真是先秦所制,几千贯,连摸一摸都不成。” 他说着,指挥杨再兴和燕奴把琴放进了屋中,而后小心翼翼用一块布盖好。这时候,张二姐在外面招呼吃饭,玉尹这才被燕奴拉着,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吃罢了饭,杨廿九和张二姐,带着杨再兴回熟rou作坊去了。 家里便只剩下燕奴和玉尹两人…… 很显然,燕奴有些兴奋。 玉尹打赢了吕之士,算是渡过了最后一道难关;同时,还获得了屠宰生猪的权力,也就是自家生意,能够更加红火。若不是玉尹受伤,这件事怕是一件极圆满的结局。 夜已经很深了,可燕奴依旧亢奋,拉着玉尹说话。 “小乙哥,咱们还要去杭州吗?” “这个……” 玉尹大体上能理解燕奴的想法。 而今生意火爆,再加上获得了屠宰生猪的资格,他和燕奴在开封的日子,一定非常红火。如果没有靖康……想必真个如此!可是一想到靖康将至,玉尹又不免忐忑。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可是能有多大用处,玉尹真不清楚。 感觉着,只要徽宗皇帝还在,恐怕就难以避免这场灾难。 本来去杭州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今天听李师师说,自己居然得罪了赵构……我的天,那杭州未来可是南宋都城,跑去杭州,不就等于落到了赵构的手里? 那时候,赵构非赵构,而是官家。 杭州,恐怕也是是非之地……那么还有必要去杭州吗? 玉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杭州的事情,暂时先放一边吧。 就算要去,而今也找不得一个合适人选过去探路。小七虽然说可靠,但我之前探他口风,感觉他似乎不愿意离开这里。既然他不愿意,咱们只好另找其他人选。” 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人过去,就暂时放在一边。 玉尹没有把话说死,但是在燕奴听来,却有些改变了主意。 内心里,燕奴自然也不想离开东京,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过之前玉尹提出来,她也不好拒绝。而今玉尹说放在一边,正合了燕奴心意,顿时笑逐颜开。 “杭州有甚好,就算西湖秀美,又怎比得开封繁华?” “是啊!” 玉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西湖虽好,怎比东京梦华?可是,又该如何阻止那场灾难? 一想到这件事,玉尹这心里,就不免有些沉甸甸,压抑的紧…… 天边,飘来了两朵乌云,正缓缓逼近。 想必明日会是一个阴天,玉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苍穹,心头愈发沉重。如此良辰,又有美人在怀中。按道理说,这本是一个风花雪月的夜晚,可玉尹却提不起兴致。 燕奴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美人,玉尹顿时生出一丝怜惜。 不管怎样,都要让九儿姐过的快活……只是而今这情况,着实不太妙。虽然自己声名鹊起,可层次还是有些低了。以至于很多事情,明知道结果,却又无可奈何。 该怎样才好? 如何让自己的名气更大,最好是可以惊动官家! 玉尹靠在门框上,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恍惚间,他仿佛站在开封城墙上,身前一张古琴,城下雄兵百万!伴随着古琴幽幽,号角声响起,回荡天地之间。远处,一队队凶神恶煞般的金兵,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