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一个毒字
牛小戈问完仵作,又仔细看了看床上的尸身,这胡大友年约三十岁,人很普通。如果说一直在牛家打工至今,差不多算是一世为奴了。 牛小戈让刑房的差役把尸身抬走,就要找牛家人问话。 地保就领着他往里进走去。迈过门槛,就见天井院子虽不大,清扫得十分的干净,又摆放了几盆植物花草,比起前面院子僻静不少,一看主人家还有些喜欢清静。 隔着天井院子,就看见堂屋坐了一个妇人,旁边立了个丫鬟,看来也是等着官府的人来问话的。 牛小戈在天井院子站了一小会,感受着这院子的气息,琢磨着自己马上要见到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主人。 牛小戈缓步绕过天井,进入堂屋,就见女主人已经起身低头迎候。 地保上前说道:“大官人,这是牛家夫人,名叫个赵巧儿。”又回头对赵巧儿说道:“这是县衙的大官人,你也应该认得。大官人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禀报。” 那赵巧儿这才抬头,牛小戈眼前只觉一亮,好一个温婉的女子,虽说遇上了这糟心事,但眉宇间气质脱俗。再听她一开口,就觉得这声音才动听。 赵巧儿叫丫鬟玉兰上茶。 牛小戈摆摆手,“不客套,我只略坐一坐,问你几个事。” 赵巧儿示意牛小戈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 牛小戈心里暗忖,如此落落大方的一个女子,也是命苦,寡居至今,又摊上这事。 “夫人,我听说胡大友在府上做工多年,不知他这人平时如何?可有什么结交?又有些什么癖好?你是他的主家,应是十分清楚。” 赵巧儿:“回大官人,胡大友自年少就在我家做学徒,技艺精熟,是铺子上的一把好手。过去夫君也是看他为人老实厚道,才一直留他。到奴家夫君逝去,铺子生意渐渐就少了,铺上的手艺人都放后,唯只留下他帮忙做些粗活。” 这时,丫鬟玉兰端了一盏茶上来,牛小戈接过呷了一口,果然是好茶,禁不住赞了一句。 赵巧儿:“大官人见笑了,都是粗茶,只是这茶水还不错。” 牛小戈回味着点头道:“嗯,应该是腊梅雪水,果然这水泡茶是上乘之选。” 他又问:“这胡大友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呢?” “他平素除了做些粗活外,若是无事外出,也都要给我招呼一声。他在外究竟跟谁交往,奴家是个女流之辈,也不好过问。” “他可曾婚配?” “他自幼在牛家,一直未婚配。” “一直未婚配?这是为何呢?” “他平素少言寡语,提亲的人倒是有过,以前我夫君也给他张罗过,但他都无意成家。” 牛小戈知道,这贵县有不少大户人家的长工,因卖身给主家,主家若是不许婚配,则难有成婚的。但既然牛家曾经还给他张罗过,他到三十多岁都还未婚配,这就有点奇了。 “昨晚你一家人做些什么,你都详细讲一讲。” “昨晚,他外出回来后,傍晚时分,玉兰就张罗着用了晚膳。他照例一个人端了饭菜就回自己的房里,用完后就出来帮着玉兰收拾。到未时时分,我叫玉兰打水让我洗漱,就睡下了。直到今日早上,玉兰去敲门后,才知……” 牛小戈问站在一边的玉兰道:“你听他昨晚说过些什么?” 玉兰怯怯的摇摇头,“胡大哥跟平时一样,没有说什么话,只回房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睡下了,就出去了。” 牛小戈见问不出什么更多的,就起身告辞:“那今日暂且如此,若是夫人想起什么,再知会我一声。” 赵巧儿点头起身相送。 出了门,牛小戈问地保:“就你所知,赵巧儿所说都是真的?” 地保点点头,“这家人一向本分,夫人说的都是实话。大官人也看出来了,这一家人一个寡居,一个鳏夫,要是没有好名声,早就有人在外面嚼舌头了。” 牛小戈点点头,觉得地保这话点得也很对。 地保:“胡大友平时也不耍钱喝花酒,在街上也少跟人争执,跟他唯一走得近一些的,就是皮革铺前面胡同口的测字先生。” 牛小戈:“哦,这测字先生又如何?” “测字先生是个老街坊,人称个黄半目。以测字糊口,也没什么特别的。胡大友有时在他测字摊旁闲坐。他也算是胡大友过往甚密的人了。” “走,你领我去见见这个测字先生。” 牛小戈一见到黄半目时,就注意到这干瘪老头唯一的一个眼睛里,流露出的一丝慌乱。 牛小戈坐到测字摊前,戏虐道:“大师我来测个字。” 黄半目当然已经知道牛小戈是谁,就算牛小戈身后没有官差,贵县现在口口相传的,还能是哪个人。 他忙堆起笑容:“大官人,你屈尊降贵的到我这糊口的摊子前,是老小儿的福分。你老请说话。” 牛小戈抓起毛笔,写了一个毒字。 黄半目面皮一紧,盯着这个字,嘴角还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不过这个老江湖,明显还是不那么容易露出自己心底的人,很快就掩饰了这些微小的表情。 “大官人,你这个字,是想测个啥呢?” “我就测胡大友之死。” 黄半目嘿嘿一笑:“大官人果然是高人。” “怎么讲?你别故弄玄虚,照实说。”牛小戈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黄半目。 在他的心目中,这些什么测字算命的,都是个糊弄人的行当。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子虚乌有。 “这个毒字,自带杀气,但从字来测,上一个主,下一个母,这最毒的就是主母了。” 牛小戈冷笑道:“你这字测得倒是简单,只是你能详细说说看吗?” “这测字就是个天意,大官人心里有字,随口而来,就是天意使然。不管它简单也好,不简单也好,是有问必答。” “你意思是,这胡大友之死,跟他主母有关?” 黄半目明显恢复了往日给人测字时的专业状态,嘿嘿笑道:“我不敢妄言,我只是就字而论。大官人要的是一个毒字,这字就跟主母有关。若说胡大友是毒杀的,那他的主母可能就难逃干系。” 牛小戈看他一副笃定的样子,心里冷笑不已。说道:“既然这个字测只能如此,那我问你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