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吾往矣
白无双出身名门,平日里只知弹琴吟诗,绣花斗草,哪里知道江湖险恶。 当萧玄衣和那胡妇对峙时,白无双也意识到不妙,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人,连一句转圜的话都没有。 直到那胡妇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白无双这才懵懂问道:“萧大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那胡妇要对我不利。”萧玄衣心有余悸。 “怎么对你不利?” “你没看她拔出发簪吗?” “你有利剑在手,她只拿了一根发簪,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这你就不懂了……”萧玄衣将那胡妇的诡异之处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胡妇这么厉害,一根发簪也能伤人?” 萧玄衣点点头。 “世间还有这种人!”白无双果然吓了一跳。 “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有得是,不要说别人,就说我三哥,他的箭法之神你都不一定能想到。” “你三哥?” “就是李克用,他能用胡茬子射人。”萧玄衣显然有些夸大其辞。 “这么厉害!”白无双瞪着眼,然后以手抚胸道:“还好那胡妇没有出手。” “可能是忌惮我的疾剑吧。”萧玄衣终于吹到自己身上了。 “嗯,你的剑倒是挺有灵性的。” 萧玄衣正想卖弄自己的疾剑,白无双却忧心忡忡:“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躲着点儿。” “那不行。我萧玄衣男子汉大丈夫,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萧玄衣牛逼洒洒。 “谁笑话你啊,谁认识你啊,再说你就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一样东西比性命还重要。”萧玄衣这个文盲。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对!就这么说的。” “你这叫哪门子‘义’啊,说穿了也就是死要面子。” “别人欺负我,我总不能不还手吧?” “别人怎么欺负你了?要说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你理亏在先。” “我怎么理亏了?” “你撞了别人了。” “谁撞她了,我撞谁了?” “撞了别人还不承认!” “我撞了我们萧家三代单传的二大爷了我!” …… 萧玄衣和白无双又坐了一个时辰,这才结帐出了酒楼。杨树下解开缰绳,策马出了西受降城。 古道西风,衰草连天,颇有些诗情画意。因为是在塞外,驿路上却少有行人。 天黑之前赶到丰州问题不大,但想想就要和白无双分别,萧玄衣心中未免落寞,白无双也无精打采。 约摸走了二、三十里。萧玄衣突然扬鞭一指:“那里好象有一个人。” 路上有人原本没什么稀奇,但这是在塞外。并且那个人不是在赶路,而是牵着坐骑,旁路而立。 白无双看了半晌:“好象就是那个胡妇。” “还真是阴魂不散。”萧玄衣冷笑了一声。 因为事先白无双曾经叮嘱:再遇到胡妇要躲着点儿。萧玄衣不由得放慢了马速。这四下里一马平川,要想落荒而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双,要不你绕道吧。”萧玄衣试探着问。 “你呢?” “就这么一条道儿,我……绕不过去。”萧玄衣斯斯艾艾。 白无双长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发现也是避无可避。” “你改变主意了?” “谁能出不由户,这条驿路不仅是一条路,而且代表一种道理。” “什么道理?” “我也说不清,我就是觉得,如果我们绕道而行,或许能避开风险,但却放弃了心中的天理。” 白无双说不清楚的事情,萧玄衣肯定听不明白,但他听到“天理”二字,不禁昂然说道:“对啊,我不是说过吗?不讲理的事情我萧玄衣拼了性命也不答应。” 白无双闻言竟然莞尔:“礼失求诸野,孔圣人说得不错。” “怎么讲?” “粗人倒是明白大道理。” “你骂我是粗人?” “粗人不好吗?” ……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 “这么巧。”萧玄衣装模作样地打招呼。 “不巧,我已经恭候两位多时了。”那妇人咯咯笑道。 “恭候?这么说你在等我们?”萧玄衣下了马。 “不错。” “上午在酒楼,我话没说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但有一笔账还没算。” “都这么熟了,欠我的你就不用换了。”萧玄衣油腔滑调。 “但是你撞了我,不能白撞。” “徒弟我当不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叫你一声大婶。” “徒弟我也不收了。” “你想怎么着?” “留下你的剑来。” “不讲道理了是不是?”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道理吗?” 萧玄衣理屈词穷,随即打了个哈哈:“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 “什么意思?”胡妇没听明白。 “做坏事不能有三个人。” “这什么道理?” “就那眼下来说,你说我撞你了,我说我没撞,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不是白说嘛。” “也是,口舌毕竟比不上拳头。” “你想动武?” 那胡妇也不答话,手臂一伸,臂上竟然绕了一圈一圈的红绫。 “不玩簪子,改玩绳子了。”萧玄衣继续饶舌。 “那么多废话。” 胡妇的手抖了一抖,红绫便象一条蛇,蜿蜒向萧玄衣游来。 那红绫虽然变幻莫测,来势却慢,萧玄衣觑准“蛇头”,一剑斩出,声如割草,一截半尺长的红绫飘然坠地。 萧玄衣正要出言相讥,却发现那红绫来势不减,依然袭向自己胸口,不禁手忙脚乱地又挥了一剑…… 连挥数剑之后,萧玄衣不禁大骇,那红绫虽然被斩掉几截,却迭出不穷,须臾不离萧玄衣胸口三寸。 怪不得胡妇去而复返。原来她已找到了克制疾剑之物,要胜天下至刚,除非天下至柔。 天下至柔者,莫过于水,抽刀断水水更流,那红绫被斩断几截之后,攻势却越来越急。 “作为一个前辈,竟然抢先出手,丢死人了。”萧玄衣情急之中,喊出来一句。 “这么说你是不服了。”胡妇说着,红绫的攻势一顿。 “当然了,中原的规矩,前辈一般都让晚辈几招的,你虽然不是中原人,但也不能对一个后生小辈先出招啊。” “那好,我就让你先出手。”话音甫落,那红绫已然绕到胡妇的臂上。 萧玄衣一手持剑兜着圈子,一边心里琢磨:自己的剑能斩断红绫,应该无往不利,只要自己抢先发动,胡妇不能挡不能架的,自己哪有不胜之理。 “仗着你的剑快吗?” 胡妇说着用手指了一指。萧玄衣大吃一惊,那胡妇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进击时空门大开的方向。 虽然出招在先,但自己是和身而上,而胡妇只需手臂一抖,那红绫肯定能后发先至。 萧玄衣又变了好几个套路,还没等出手,便被胡妇一一道破,心里大为沮丧,和这种妖人对仗,先机已失,哪里有自己的胜算。 要自己投剑下拜,原也是不能够,萧玄衣一咬牙:死就死吧! “李三哥来了。” 萧玄衣正要出手,忽然听得一声喊,只见白无双手指东方。 驿路上尘头大起,萧玄衣心里一阵狂喜,乐不可支对胡妇说道:“我三哥来了,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要不这账改天再算。” 那胡妇看看尘头,又看看萧玄衣,迟疑片刻道:“后会有期!” 萧玄衣上了马,和白无双迎上前去。 驿路上几个人赶着一群马,却是几个贩马的商人,萧玄衣不禁愕然,看着白无双道:“你竟然使诈。”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白无双微笑。 “幸亏没露馅,要不然丢人大发了。” “那胡妇生性谨慎,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你怎么知道?” “在酒楼时,你的剑‘丝丝’了几声,她就不战而退了。” “天,你竟然比她还‘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