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深红 第二十章 不欢而散
唐恩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并不是说自己被被人欺骗了，而是被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欺骗了。他竟然会觉得手下所有球员都是听话的乖娃娃，就像FM游戏里面的数据一样，除了名字之外什么意义都没有。 看来穿越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 有时候他是真的把这个当作一场足球经理游戏来玩了。 但是本特纳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告诉他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非常非常现实，现实到队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脱离他的控制，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未来。里贝里是一个警钟，本特纳就快成了现实。 但是，唐恩不打算就这样放本特纳走。 更何况是卖给曼城呢？ 在和本特纳的父亲通了电话的第二天，唐恩就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一口回绝了曼城的一千八百万英镑报价。 “本特纳是球队的未来，我们不会傻到把他送给其他俱乐部。”口气很强硬，一点上量的余地都没有。 ※※※ 维尔福德的停车场上越来越拥挤，各种最新款式的汽车把这片空地沾满了——诺丁汉森林的球星们陆续来训练了。 本特纳坐在他的黑色大众车内，并没有急着下车。他周围听着空荡荡的汽车，它们的主人已经在更衣室内了。 将车窗全部关上，本特纳正在给他的爸爸打电话。 虽然在英格兰四年了，但是他的一家人还是在丹麦，他一个人在诺丁汉生活。一开始是住的球队提供的宿舍，后来搬出去租了套房子住，和其他队友不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在这座城市买房。 “爸爸，他拒绝了。” “我知道，媒体上都有。” “你昨天怎么和他谈的？” 托马斯听出儿子声音中有些担忧，他笑了笑安慰自己的儿子：“别担心。我把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就算你最后没走成，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听到爸爸这么说，本特纳才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稍微”，现在的本特纳每天训练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只要看到头儿戴着墨镜出现在场边，他就会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作为一个铁了心要逃离这个王国的“叛将”，在精心策划出逃计划的同时，还要提防国王，一旦计划败露，等待他的将是非常严苛残酷的惩罚……这一点都不夸张。本特纳和阿内尔卡不一样。 法国人想走，唐恩也想赶他走，只是在走之前需要惩罚他一下。 而本特纳则是自己想走，唐恩不想让他走。那么事情就不是简单惩戒一下再放他走了，这是悖逆国王旨意的“反叛”。 做这种事情能没有心理压力吗？ “安心训练，你什么都别想。一切事情都由我来处理。”做父亲的安慰着儿子，“有记者问到这个问题也保持沉默，别接受任何采访……” “可是爸爸，如果我不表态，怎么能给他施加压力呢？” “这你不用管，我来给他压力。我不想把你扯进去，坏人我来做……” 正在这时，本特纳耳边响起敲玻璃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扭头发现原来是刚来的列侬。他趴在窗外向自己做着手势，问他为什么还不去更衣室。 “对不起，爸爸，我的队友来找我了……” “啊……好的，你去吧。哦！记住，如果唐恩找你，找借口推掉……” 本特纳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从车内钻出来。 列侬笑嘻嘻地看着他：“给谁打电话这么久？女朋友？” 本特纳正在担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呢，列侬已经给他找好了理由。他有些生硬的笑笑：“是啊。” “喔——认识多久了？我们都不知道呢？你小子很保密哇，一定是大美女！” “呵呵，以后有机会叫出来和大家见面。” 本特纳心不在焉的回答者列侬有关女朋友有多漂亮的问题，和他一起并肩离开了停车场。 ※※※ 在训练的间歇，唐恩果然找到了本特纳，希望单独谈谈。本特纳牢记父亲的教诲，借口已经和女友订好了约会拒绝了这个提议，而且为了证明这次约会是非去不可的，他还说因为今天是女友生日。 唐恩歪着头看了本特纳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差一点就自己坦白交代了。这时候唐恩才点头答应了，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说：“明天我希望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唐恩一转身，本特纳眉毛就耷拉了下来——明天他又要找什么理由呢…… 训练在继续进行，唐恩站在一边看着，这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人只有一个，因为他早些时候刚刚拒绝了曼城的报价。 他掏出手机，就站在训练场边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托马斯.本特纳先生。”他冷着声音说。 “你好，托尼.唐恩先生。”那边的声音倒是带着点笑意。 “我拒绝了曼城的报价，你一定很恼火吧？” “不，怎么会呢？我很理解，因为他们的报价实在是太低了，我的儿子不应该只值一千八百万英镑。” “这不是价钱的问题，本特纳先生。您的儿子是俱乐部的非卖品，他是诺丁汉森林的未来，以后十年他都会是这支球队的当家射手，头号中锋！”唐恩加重了语气，希望让这个老头子明白他儿子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就我所知，不少俱乐部都宣称某个人是他们的非卖品，但是一转手就卖给了出价最高的球队。”可能是预感到唐恩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他连忙接道，“我同意你的第一句话，唐恩先生。这确实不是价钱的问题，这是球员意愿的问题。我说过了，我的儿子不适合在继续留在这里了，因为你完全无法兑现曾经给他的承诺……不，不要说未来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尊重球员的个人意志。你之前不是刚刚同意让皮奎回到巴塞罗那吗？为什么不能同样尊重我儿子的想法呢？” “这完全不一样！”唐恩低吼道。 这当然不一样了，他花在皮奎身上的心血绝对没有花在本特纳身上多。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反正你有范尼斯特鲁伊可以打中锋。” 唐恩觉得和这个一口咬定不相信自己的顽固老头没什么好谈的了，他粗暴的挂了电话，站在那里生闷气。 ※※※ 曼城又提高了报价，这从他们报出两千万英镑的价钱，来收购本特纳。 经过一番暗战，曼联俱乐部以三千零七十五万英镑拿下了贝尔巴托夫，转会市场上好的中锋越来越少，如果曼城再不抓紧时间，转会窗口就要关闭了，那时候就算本特纳真要去，也必须等到明年一月份。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谁知道这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呢？ 同时，曼城经过努力，终于成功拿下了在皇马和高层闹矛盾的巴西球星罗比尼奥，花了四千万英镑。这笔交易让舒斯特尔非常非常不满，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是在英格兰俱乐部工作的主教练，在西班牙俱乐部，俱乐部体育主管都比他这个主教练权力大。他除了抱怨浪费了一个夏天，计划中的边锋罗纳尔多没来，原本的边锋罗比尼奥反而走了，现在球队只有罗本一个边锋，对球队的战术有很不利的影响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敢做。 至此，转会大幕基本上就要落下了，全世界都在关注曼城追逐本特纳的消息。因为搞不好的话，这会成为夏季转会窗口关闭前最后一枚重磅炸弹。 本特纳随着诺丁汉森林这三个赛季在英超和欧洲足坛的成绩而声名鹊起，俨然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明日之星，而是当家球星了。在丹麦他是主力中锋，在森林队也有稳定的进球率，不少球队的主教练都认为本特纳拥有大好前途，如果不是唐恩捂得太严实，早有人排着队想要买走他了。 而这一次，唐恩终于遇到了一个擅长死缠烂打，而且脸皮颇厚的对手，最重要的是这对手还非常非常有钱。 他们买不到范尼斯特鲁伊，是因为荷兰人不想离开森林去曼城，所以唐恩和俱乐部就算拒绝的也拒绝的底气十足，毕竟不管出再多钱只要球员自己不想走，那谁也没办法。本特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现在是球员自己很想走…… 唐恩耐心的等本特纳给他的女友过完了生日，然后再次找到了他。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和丹麦小子当面谈谈。 “训练结束之后，我们当面谈谈好吗？有关最近的转会传闻。” “这……”本特纳有些为难。 “你爸爸不让你和我谈吧？” 本特纳抬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头儿。 “他没告诉我，但是傻子都能猜出来这之间的联系。”唐恩笑着说。“我认为我有必要和你谈谈，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知道吗，前天我才弄清楚一件事情：原来成天都能见到的人，我以为非常了解的人，其实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说完这话，唐恩就略微歪了歪头，那样看着面前的本特纳。 本特纳内心长在犹豫，是听自己爸爸的话呢，还是听头儿的话？ 最后他选择了后者。他知道爸爸不让他和头儿谈是害怕什么。当初里贝里被自己的经纪人带到了马略卡，就是为了躲头儿，结果最后头儿飞去一趟马略卡之后，里贝里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头儿是语言专家，最擅长用言语来蛊惑人心。这点他很清楚。但是他也对自己的意志有信心。这一次不管头儿说的再好听，他也不会留下了。 并非他铁石心肠，而是他知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地步了。如果前功尽弃，他最后选择留下来，他不敢肯定头儿不会找机会给自己穿小鞋。看起来他胸襟广阔，实际上他是一个小心眼。你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会永远记着。 人与人的关系一旦有了丝毫裂痕，就不可能恢复到最完美如初的时候了。两人相处难免会有些别扭。 从这方面考虑，他这次是没有退路的。 他点了点头。 唐恩笑了：“中午训练完，我请你吃饭。你喜欢什么？” “就在餐厅吧。”本特纳做出一个决定之后，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我对吃的不在意。” ※※※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多数球员选择回家，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留在训练基地的餐厅用餐。 唐恩和本特纳找了一个小角落，开始了他们这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午餐。 两个人一开始都是沉默着各吃各的，等吃得差不多了，唐恩才用餐巾擦擦嘴，他要说话了。本特纳看着他的样子，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父亲对我说，你打算离开？” 本特纳早有心理准备，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唐恩和颜悦色的，并没有丝毫发火的意思。 “我觉得在这里没有得到重用。” 于是唐恩又开始给他列举数字，证明他这几个赛季在森林队的出场次数逐渐增加，进球率也非常稳定，甚至还举了一些重要比赛他的表现，证明他真的是球队重要的一员。 本特纳只是摇头：“老实说，头儿……我不喜欢你给我的定位。我是一个中锋，任务是得分，可是更多的时候我需要在球场上给队友传球……” 唐恩恍然大悟。原来他没受到重用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了。在唐恩的战术体系中，中锋绝对不能单纯的用来进球得分，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为球队的整体进攻作出贡献，助攻是一项很重要的指标。范尼斯特鲁伊来了诺丁汉森林之后，能力实际上没有减退，但是他也没有再获得过联赛最佳射手了，因为大部分时候他需要牺牲自己在禁区里面的位置，拉到中后场，甚至是边路来接应队友，护住球做一个桥头堡。这样一来，他的进球数自然比在曼联的时候少了。但范尼斯特鲁伊没有丝毫怨言，也从来没有在公开和私下透露过对这种安排的不满。这也是为什么唐恩特别喜欢范尼斯特鲁伊的一个原因。 现在本特纳和唐恩的战术习惯完全相左，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尼克拉斯，中锋也是球队的一员，你这么做对球队有帮助，对你也没坏处啊。” “我不希望做一个助攻次数比进球数还多的中锋，头儿。”本特纳斩钉截铁地说，他心里早有打算了。“我只对进球有兴趣。” 唐恩咧嘴笑了一下。“我以为在诺丁汉森林，所有人都习惯了我这套战术，没想到这里有一个反对者。如果球队赢不了球，前锋进再多球有用吗？” “我觉得如果前锋进不了球，球队是不可能赢球的。” 唐恩听他这么说，叹了口气：“我现在更坚定了你应该继续经历成长的念头……你说反了，尼克拉斯。不会防守的球队才无法赢得比赛，防守是一切的基础。” 本特纳摊了一下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分歧，头儿。我崇尚进攻，而你更保守。” “哈，我保守？”外界有媒体没少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但是唐恩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从自己球员的嘴巴里听到这个词。“好吧，能拿冠军，说我保守我也认了。难道你不喜欢冠军？”唐恩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反问道。 “我喜欢。但是我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赢取冠军。” 本特纳直视着唐恩，丝毫都没有退缩。 “很好，很好。”唐恩推开放在自己面前的餐具，起身站了起来。“那你就用你那一套去赢冠军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 托马斯.本特纳听了自己儿子的复述之后很高兴：“看来他是同意你离开了，儿子！” 结果第二天唐恩就再次拒绝了曼城两千万英镑的转会报价。理由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本特纳是非卖品，是球队的未来，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把他送给别人，给钱都不干！” 真叫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分明头一天和本特纳谈的不欢而散，为什么马上就好像和本特纳打成了私底下的协议一样。 就在他刚刚第二次拒绝了曼城之后，俱乐部中的另外一个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来找唐恩，希望和他坦诚的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