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之壁五
卫城战的第一天结束了。而战争却只是刚开了个头。 第一天往往是守军抵抗最为激烈的一天。然而这样程度的攻城很有可能会持续数十日。 这样的话，仅仅凭借那三千不到的雪漫守卫和帝国军混编的部队是绝对没可能守得住的。想要撑过去，就必须动员一切可以参战的力量。 龙霄宫内。 侍卫长伊瑞莱斯急匆匆地推开了最上层的大门。 “领主阁下，战狂家族已经同意派遣所有的私兵来参与城防。一共有四百人，我看过了，都是精锐的战士。”黑精灵女士放慢了脚步，来到了正在天台边缘的领主身后。 “灰鬃和瓦基里呢？”巴尔古夫的声音很平淡，从中无法听出任何语气变化。 “瓦基里的人说他们的勇士大部分都被长女维婕丝带往瑞驰。没有办法向我们提供额外的士兵。不过他们愿意向我们平价提供储蓄的粮草和武器。至于灰鬃……”伊瑞莱斯的语气有些迟疑。 “拖拖拉拉可不是你的风格，讲。” “他们说还要考虑……” “哼！”领主重重一拳砸在了木栏杆上。恨恨地说道：“这帮只会拖后腿的猪！那些小家族呢？他们又是什么说法？” “有些人愿意出力。但大部分都在敷衍。”暗精灵看了看周围，确认最近的侍卫都在三十尺以外后才小声说道。“有些人的表现不是很对，他们或许已经起贰心了……” 巴尔古夫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满地说道：“这不可能，普罗万图斯并没有向我汇报过……” “阁下！”仿佛就像在这里等着他一般。他的侍卫长猛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阿文西总管在四天前已经被你下令关押起来了。他是不可能向你汇报的！” “………………” 广阔的顶端大厅顿时陷入了沉默。 而比这沉默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潜伏于领主心底，或许在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的怒火。 星夜月的寒冷天气本就让人难以忍受，而此刻萦绕在龙霄宫里的气氛却几乎要将人的骨髓都冻结掉了。即使是领主最信任的，能够卫戍在这座大厅内部的侍卫，也都纷纷缩起了脖子，尽可能地藏到阴影之中，让自己变得不是那么的显眼。 “你似乎对我的决定很不满。你觉得我做错了吗？”领主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边缘的木栏。语气柔和地说道。 “阁下，我是您忠诚的仆人。”伊瑞莱斯将右手按在左肩上，深深地弯下了腰，低沉的生意随即从碎发之下传来。“而阿文西总管对您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的。”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巴尔古夫淡淡地说道，他朝侍卫长招了招手，“你过来，站在我旁边。” 这命令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伊瑞莱斯还是将满腔疑惑暂且压下。她依言上前两步，在领主的肩侧停了下来。让迎面扑来的寒冷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暗精灵顺着领主的视线向下张望。群星闪烁的夜空之下。战备中的雪漫城灯火通明，靠近外城墙门口的部分仿佛白昼一般，上千支火把热烈地燃烧着，喧闹繁忙的声音一直传到了龙霄宫的顶端。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却仿佛压着一块厚重的乌云。难言的寂静笼罩着平民聚居的土地。 “阁下。”伊瑞莱斯斟酌着字句说道：“我看到了坚不可摧的城墙。我看到了信心十足的士兵。我看到了战友团的强大武士。我看到了锋利的剑和坚固的盾。我还看到了数以万计的，愿意为您效死的民众。” “你看到了很多东西，伊瑞莱斯。”巴尔古夫点点头，说道：“然而在我眼中出现的，却只有一样。” “我只看见了雪漫。” “一个富足的雪漫，一个破损的雪漫，一个握在我手中的雪漫。” “你应该知道，我是这座城市看着长大的。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棵树，每一条街。而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能够让她变得更好。” “她就像是我的一部分一般。是我的家，我的领地，我的国度，我的生命。而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她一丝一毫。” “雪拉不行，奈尔基尔不行，普罗万图斯自然也不能够例外。” “即使他是无心之失也是一样。” “你明白了吗？伊瑞莱斯。”巴尔古夫淡淡地说道。“他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是的……领主阁下……”暗精灵有些沮丧地回答道。 “很好，那你就下去吧。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日出的时候，我希望整个雪漫的人都能够听到我要对他们说的话。” “这个……”侍卫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相比于组织安排人事，她更擅长的是防卫以及战斗。对于这样的任务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巴尔古夫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要是不懂。那就去请教擅长的人。” “是！”这次的声音却是大了许多。 ……………… 就在龙霄宫因领主的命令而变得忙碌起来的同时。李莉丝离开了城墙的最前端。 她当然不是偷偷摸摸地溜出来的。她是堂堂正正地从临时营地的正门口离开。而巡逻的哨兵在看到了她的脸之后便果断地转移了视线。将注意力投入到应该浪费的地方上去了。 反正她早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士兵们早已习以为常。 整个军团的人都知道有一个作战特别勇猛并且升职很快的军官叫做哈达瓦。所有人也都知道这家伙有个固定的副官名字叫做李莉丝。而哈达瓦在李莉丝面前毫无威信可言的这一事像甚至在风暴斗篷的情报机关里面都立了项。 所以，李莉丝在战斗的空暇期间开点小差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军官具有特权。在直属的上级不做任何表示的时候，低级军官的权责范围还是比较大的。而这守城的第一夜是最没有威胁的一夜，像是李莉丝这种等级的军官想要躲个拦，找点乐子什么的是在允许范围之内的。 所以她很轻易的离开了雪漫城中戒备最为森严的营地。很快便来到了市区的范围。 战争期间，宵禁是必须的。而雪漫的街道也因此变得空旷，除了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巡逻守卫以外。路上几乎不能够看到任何人。 这是一个好时机。非常适合做某些……不是很有必要让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她走进一条巷道，随即很快又从另一端离开。而后她继续向前走，绕过几个巡逻的小队之后进入了某扇隐秘的门。 等到她从别的地方出来的时候，那个担任帝国军官的李莉丝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黑暗兄弟会的资深刺客。她身上的衣甲也换成了没有任何标识的刺客遮蔽服，凭借着这远古时期的炼金造物，她像是一团流淌着的阴影一般在深夜的雪漫中快速移动。 深色的皮衣和手套，面罩以及兜帽。通过这些东西，她的身份得以保密。 这是很有必要的，即使是在兄弟会的高层，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没有几个。 而她也很快到达了她的目的地——一栋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门帘却用了红黑相间颜色的小楼。 她并没有急着进去。兄弟会的规矩不少，成员之间也有着特定的联络方式。而李莉丝也不认为自己有违背它们的必要。于是她伸出手，轻轻地叩击着厚重的橡木门。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听上去毫无规律，但又确实的符合着某个节奏的声音穿透了橡木门，并将这旋律重复了三次。 不一会儿，便从门后传来了鱼鹰和乌鸦的鸣叫声。而后木门后的门锁也被打开。木质结构相互咬合，发出的噪音咔咔作响。 很好，暗号对上了。 李莉丝脚尖微微用力，便跃上了小楼的顶端。而后她迅速地爬上了烟囱的顶部，直直地跳了下去。 进去的方式在刚才的鸟叫声中已经交代过了，倘若没能够仔细的分辨出来而选择直接走正门的话可是要被机关弩箭射成刺猬的。 ‘噗。’地一声，李莉丝轻轻地落在了粗糙的木质隔板上。而她也顺利地看到了在小巷的墙壁上给她留下信号的人——一个年轻的女性木精灵。 “你终于来了。我都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半了。”木精灵连忙迎了上来，从喉中发出了犹如清泉涌动的嗓音：“我是雅塞·月溪。是组织的新成员，这一次过来主要是要向你传达一项任务。” 雅塞急促地说道。大概因为是新人的缘故，她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并且也没有按照通常的惯例要求核对李莉丝的身份。她只是急急忙忙地从怀里取出一份手令然后塞给李莉丝。就仿佛那并不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而是某种致命的毒剂一般。 李莉丝大致看了看。没错，上面有着正确的印章和签字。 “组织交予你的任务是诛杀叛徒。就在前几天，有一个名叫鹦的幻术师带着组织的秘宝叛逃了。根据情报，她现在就在雪漫里面的某处。手令上有着详细的解释。” 李莉丝点点头。她知道鹦这个人，并且也很清楚她的本事。虽然对她的叛逃感到有些意外，但对付她应该花不了多少功夫。 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雅塞。按照某条不成文的规矩，除非要对付的目标强的离谱。否则兄弟会的刺客都会单独行动。并且组织有着专门的信使，没有必要特意派一个刺客过来传讯。 即使这个刺客只是一个菜鸟也是一样。 果然，她面前的木精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除此以外，还有一件属于我的任务需要你的协助。” “刺杀雪漫总管普罗万图斯·阿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