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竹楼（中）
看了一会儿“乘胜追鸡”的闹剧，苏劼转身走到厨房门口。此刻司徒长空正熟练地翻炒着竹林里挖来的竹笋，又将切好的腊rou片尽数下入锅中，一阵诱人的香味随即四散开来，弥漫了整个厨房。苏劼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了一阵：“厨艺不错！” 司徒长空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因为桃花不太会下厨，所以我索性在厨娘那儿学了几招。没想到这些年熟能生巧，倒也能做出一些可口的饭菜来了。” “倒是没想到司徒兄如此居家。” “哈哈，让苏兄见笑了。长空一生胸无大志，只想带着桃花过简单的小日子。养养鸡，喂喂狗，一路游历一路行医，只要在一起便好了。” “哦？”苏劼直了直身子，饶有兴趣道，“看你的言行举止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既生而显贵，又如何过得上你所说的那种随心自在的日子？”他见司徒长空只是笑了笑，并不愿回应，又继续道，“其实，我与赫莲在客栈落脚时就听说了神武城有几个声名显赫的世家，历代皇族大祭司大都出自那里——其中有个家族，姓司徒。” 拿着饭勺的手停顿了一下，司徒长空嘴角的笑变得苦涩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我就是那个司徒家的小儿子。” “难怪你方才稍微说了两句，那些祭司便愿意放人了。” 司徒长空叹了口气：“其实我这次完全是背着父亲的私自行动。既然决定和桃花相守，司徒家已经是回不去了。”。 “这是你很早就计划好的吗？” “算是吧。这片竹林是我束发之年得大哥相赠。大哥是司徒家的长子，接任父亲皇族祭祀之位的人选；他的亲事是由皇上钦点的，始终无法与心爱的女子白首。大哥感念我与桃花自幼情深，便赠我竹林，助我建好这小竹楼，让桃花以丫鬟的身份在此打理，我们才得以经常相会。大哥本是想成全我们，却在去年意外坠楼，重伤不治；而我二哥早已入朝为官，继承祭祀之位的责任便落到了我头上。皇族祭祀不同于普通祭祀，他们可以成婚，但必须保持尊贵的血统，因此历来都是由皇上从皇室中钦点配偶。自父亲说皇后娘娘已经在为我寻觅良缘之时，我就一直在计划着逃跑这件事；可惜我一直没有足够的勇气，直到得知伯父被打死，桃花被抓走，我……” 苏劼听完后摇了摇头：“司徒兄，你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凭借你家的势力，要找到你和桃花只是时间问题。” 司徒长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这个道理他又如何不明白？作为司徒家的孩子，他从小便知道自己肩负的东西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得多。可从年幼时见到她坐在桃树的树干上会心欢笑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仿佛被注入了鲜活的血液；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是她让他拥有了仁心，也懂得了爱。倘若没有她，他的生命将会在锦衣玉食中变得一片荒芜。皇族大祭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更是家族的荣耀和希望，但那样又如何？他只知道，他不能和桃花分开！ 苏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这里既然是你司徒家的地盘，便不是久留之处，说不定载我们来这里的车夫已经泄漏了我们的行踪。明天一早，我们要赶紧离开为妙。” 司徒长空的手艺确实是不错。赫莲为吃上这一顿香溢竹楼的饭，甚至盛装打扮了一番以示重视。所幸她当初像看宝贝般地把荻花云裳裹在包袱里系在了身上，这才没有被那帮人卷进铺盖扔去乱葬岗。即使这衣裙并不合身，也无妨将她衬托得既清纯又动人，连姬小桃都看得有些发呆。但赫莲确实是饿坏了——截至到目前为止她只吃了一顿早饭，本来还指望卖身葬父的计划可以换来一顿热饭，没想到还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她就这么不顾形象地撸着袖子上了桌，急匆匆扒完了一大碗饭，举着空碗对司徒长空赞不绝口：“长空，你做的饭真是太好吃了！我还要一碗！” 一旁的苏劼把她拖进菜碗里的纱袖扯了出来，无奈道：“赫莲，你就不能把荻花云裳脱了再吃吗？你看，弄得一身脏兮兮的，还吃得满脸都是。”说罢，顺手拣掉了她嘴边的一颗饭粒。 赫莲冲他甜甜地一笑：“小白，书上说衣带渐宽就会人憔悴，我才不要饿得憔悴呢！” “衣带渐宽又不是宽衣解带的意思……” “有什么不一样吗？”赫莲不以为然地绕了绕鬓角的头发，“好啦，我知道这是你牺牲色相换来的，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它，你放心吧。等我吃完饭这就跟你去屋里衣带渐宽，哦，不，是去宽衣解带！” 赫莲一番没头没脑的话逗得司徒长空不得不努力地控制住喷饭的冲动，而一直在专心吃饭的姬小桃已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苏劼红着脸皱了皱眉头：“赫莲，说过多少次了，要矜持！一个女孩子家，说起脱衣服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赫莲一头雾水中：“害臊？不是你要我脱的吗？你为什么不害臊呀？” 苏劼顿时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地对牛弹琴，便不再跟她多解释，低下头默默地吃饭去了。姬小桃怕苏劼觉得尴尬，连忙转了个话题：“赫莲，你和苏公子的感情这么好，一定青梅竹马长大的吧？” “嗯，一直都是小白在陪着我玩呢，明天我们就要去云梦大泽啦！”赫莲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往嘴里猛塞竹笋。 姬小桃不由得抿嘴一笑：“这么多年过去，赫莲还是一点都没有变，童心未泯，真好。”她看了看不再说话的苏劼，忽然觉得有些疑惑，“嗯……不过话说回来，苏公子的相貌似乎也没有变化……记得赫莲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苏公子已然是这般模样，莫非……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