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虎xue
且说这去往梁州的一路上,尽管有官道可行,却也难免翻山越岭,许多地方荒无人烟,正如太子李彦所说,常有盗匪出没。 时不时地,山间密林中便有冷箭射出,好在府贲护卫们都长年纵横沙场武艺超群,挥刀格挡间强弓劲弩应声而发,将不少林中小盗当场杀伤逼退。 少许敢跳出来挡道的,也一一被清除干净。 第三日凌晨,众人方才到达梁州,寻着地址,找到郑无双的所在。 那是梁州城内一处非常破落的小巷,宅院就在巷子深处,篱笆围墙泥巴房,一共三间,盖着茅草,两间居室,一间厨房兼休息吃饭的地方。 院内一角,堆满捆捆结实的柴禾,那是郑知节从城外山林中打来的柴禾,可挑到集市上去卖钱。 这么些年来,郑知节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幼年满门被抄,家破人亡,郑知节被家中下人在混乱中带了出来,免去了掖庭为奴的厄运,可后来下人病死,他从此被富贵人家买去做放牛娃,直到十三岁那年才给自己赎了身,并来到这个破院安家。 这是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虽然才年方十五岁,可却身高七尺,面色黝黑,膀如猿臂,铁英一见到他就顿起掰手腕的兴头,可结果却被这小伙子打败。 他明显正是属于那种天生就身具神力的壮士。据说二百斤柴禾,他可一肩担回十里山路而气不吁喘。 只是从这四壁家徒的情形来看,他打柴为生,日子过得并不殷实,而如今无双到来,又更是加重了他的负担。 多日不见,曾经闭月羞花肤如凝脂的俏美人,脸上也多了一层浅黑。 “跟我回去吧,把知节也一起叫上。他这么孔武有力,如果就在这里待下去的话,也要被埋没了。” 屋里,萧野这么一说,上官燕和王可儿等人也连忙过来劝说。终于,郑无双被说动了,看着萧野,双手紧紧与他握在一起点了点头。 毕竟,她早已经是这个侯爷的女人。 但郑知节却婉言谢绝了萧野的美意,自然,他也知道自己的jiejie自从来到梁州后,整日魂不守舍的根源何在。 一切,便在这个侯爷身上。 “侯爷美意,知节心领了,知节谢侯爷美意。只是……”这小伙子虽然才十五岁,可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犹豫片刻后说道:“如今天下,尚无英主,知节志在从军,如果侯爷还是朔方飞帅的话,我想我会义不容辞,只是如今……侯爷见谅。” 此话令人震惊,难以想象它居然是出自一个年方十五的少年之口。 萧野欣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随你的意吧,今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西京找我。” “……” 姐妹四人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萧野让护卫们留守院落,叫上铁英一起便出了小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肃杀的味道,今日的梁州,必定有事要发生。 在刺史府大门远处的街角静候许久,终于,午后三刻,一队精骑由城门那边小步过来,与之陪同的,还有梁州府上的军政官员。 而那为首的,正是太子李彦。 “可是公子,我们跟太子并不熟呀。”铁英冷静地注视着对面,开口问道。 萧野微微一笑,说道:“从陌生到熟悉,难道不是个正常的过程吗?看来,太子遇到麻烦了,眼下他的身边都有梁州本地的人,看似在护卫,实则是在监控。太子已经被挟持了,如果我们不出手相助的话,只怕梁州会发生一场兵变不说,连太子本人都要身首异处。” 果然,那队精骑,左右护住外围的,可是梁州的地方军士,甚至是前后都形成封堵,太子与他的卫队被围在中间。如此若是事发的话,必逃不出对方的攻击。 铁英顿时皱眉:“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队精骑径直朝刺史府里进去,进去之后,府门关闭,八个坚甲锐士将府门严密把守。 萧野想了想,说道:“方才并未看见太子詹事沈玉璋在其中,我估计,他此刻应该还是安全的。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主动到刺史府中去,见机行事,你立刻想办法找到沈玉璋,他手上应该也还有些人,联合我们的人,密切关注府中动静,府中一有所惊动,你们可见机行事。” 如此大胆的部署,竟要主动进入险地。 铁英不答应,萧野眼中陡露威严,说道:“按计划行事!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说罢,他径直往那刺史府过去。 果然,事情正如萧野所预料的那般,梁州刺史钱傅威是个极度谨慎的家伙,太子忽然造访,他便立即想到了私造军械一事,并严密防护,果然发现有密探探查,且事情已然败露。 索性,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明里以巡查梁州政务为由的太子监控起来,以备不测之需。 忽然,竟听闻护卫来报,太子另有亲信前来,钱傅威大喜,命令护卫将他放进来。 当看到来人竟是萧野时,太子李彦眼中顿显一阵不可思议之色。 “你有何事?”事发突然,李彦自然知道深浅,于是故作质问一般呵斥,眼神示意此处凶险,萧野需赶紧离去。 但萧野,却正是为此而来。 “启禀殿下,殿下出宫已有数日,陛下心里担忧,于是命小的前来催促,望殿下早日回宫。” 如此一说,岂不是要让钱傅威铤而走险? 李彦心中不禁有些吃惊,不知这冠军侯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本王这就准备要回宫了,父皇无需担忧。”回头,他对钱傅威道:“钱大人,陛下的意思,你也听到了,只恐陛下召本王回去有事,所以,你这梁州府,本王也就不打算再叨扰下去了。” 钱傅威抱拳施礼:“既然陛下和殿下都有旨意,臣岂敢有所异议?只是如今时间也已过了未时,州府上文武官员也想亲自向殿下禀明一番梁州之事,因此今夜臣特设下一宴,还望殿下今夜与众文武共宴,明日一早再回西京也不迟呀。” 这家伙,居然要玩鸿门宴! 不过,人家屋檐下,看来也不得不如此了。 之后,众人被软禁在内院之中,四周高墙外皆有精甲锐士守卫,只怕就算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侯爷,你这是何意?想必你也已经看出来了,你又何必自投罗网?”房中,就算李彦生性再镇定,此刻也不由得开始有些着急上火了。 今夜一宴,生死难卜。 但萧野却似乎不慌也不急,只是盘坐坐在榻上兀自斟着酒水品尝。 毕竟是见惯了腥风血雨,想当初他只带着萧纲一人便敢赴宴与匈人部族王对坐痛饮,这梁州刺史府,他还真未放在眼里。 “那天见殿下带着百余飞骑出西京,我就猜到会有事发生,只是殿下当时却没告诉我,到了梁州后,见城内竟有东宫锐士走动,今日又见殿下竟被梁州地方甲士困于队列之中,因此断定,殿下必定身陷囹圄,故此才进来与殿下并肩患难!” 好一句并肩患难,说得李彦顿时停下脚步。 古来见利而靠拢者多不可数,见险而上前者却寥寥无几。可就是这个平日里在帝都惹是生非放纵不羁的侯爷,他居然明知是险,还敢进来一同赴难。 别的不说,光就这份豪情,都陡然令李彦感动。 或是看出李彦所想,他笑道:“太子无需顾虑,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我现在身为列侯,早已是荣华富贵,殿下是知道的,我对做官可不感兴趣。可能是在朔方呆惯了,总喜欢讲些江湖义气罢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受困,无动于衷,这可就不是我的作风。” 李彦顿时抱拳施礼致歉。 萧野哈哈一笑,也不提梁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无论钱傅威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殿下才亲自到此,只是如今,他居然敢软禁国之储君,就是大逆不道,企图造反!” 李彦毕竟身为皇子,少年时虽也上过战场,但毕竟时过境迁,忽然间以寡敌众,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于是问:“那以侯爷之见,该当如何?” 萧野默然片刻,问:“敢问殿下如今在外面还有多少人?” 李彦想了想,回答:“詹事沈玉璋手上倒是还有百余人作为接应,而此刻在这刺史府中的,就只有二十人。” 萧野想了想,眼中忽然掠过一股坚决的寒芒,冷笑道:“太子勿忧,二十人足矣!今夜,我等就去赴他那鸿门宴,到时想必梁州城内的主要人物都会在场。到时,我们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