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退敌之策
南方战事紧急,朝廷已作出势态调整,连日以来,街头不时便有飞骑快马驰过,弄得百姓不禁也诚惶诚恐。 但毕竟烽烟远在万里之外,仍是惊扰不到王侯府中的诗情风雅。 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大好天气,萧野欣然应邀来到魏王府。 崇文阁中,血笔秀才果然不负厚望,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满腹诗书才学,独战群儒,最后竟还与群儒客卿们打了个平手。 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经史典籍,秀才都是信手拿捏。 血笔秀才之血,意思便是指他提笔写出来的东西,时常都会让人看了吐血。 “小生才疏学浅,方才若有冒昧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海涵。”未了,他竟还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着实将这满堂的士儒客卿们弄得无比尴尬。 一早便论道至今,足足持续一个半时辰,这一身素衣的白脸小生口若悬河,竟将这满堂士儒们逐一击败。 魏王李克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可从未见过竟有人能将这帮自诩名士的家伙们挫败到这种地步。 “哈哈,侯爷,你这位朋友可是个奇才呀!只是不知道,朱子如今身居何职,本王以前竟没见过。” 深怕萧野揭了自己来自平康坊的老底,毕竟出自那种地方,可是要被这满堂士儒客卿们嘲笑讥讽的。他抢先一步应声。 “殿下身为皇子,身份尊贵,学生卑贱之辈,当然是无法与殿下结缘。说来惭愧,学生至今仍是在苦苦备考应试的道路上呀。” 这话一出,满堂哄笑。客卿们总算是捞回了些面子,这小子原来还只是个学生平民。 李克仍是一副爱才若渴的样子,说道:“朱子才学兼备,满腹经纶,想必定能在明年的殿试中一举高中。到时庆贺,可别忘了邀请本王呀。” 能得到皇子亲王如此赞许,可是读书人无上的荣誉,秀才顿时诚惶诚恐。 秀才姓朱,单名一个英字,又身为一个读书人,因此李克以“朱子”称呼他,以示对秀才的敬重。 从始至终,萧野都是一脸观战的样子,挂着副笑脸。 秀才太争气了,今日将他带来,看来是有先见之明。 这帮儒生,不谈些治国方略、国家图强的事情,反而要先以文绉绉的东西来打压对手。 什么吟诗作对咬文嚼字的游戏,萧野可不喜欢。结果士儒们一出口就被秀才打了个落花流水,自然是更没资格讨教高高在上的冠军侯了。 李克大喜,特此在阁外的荷花亭中大摆筵席。筵席中有歌姬助兴,秀才喝了些酒,借着酒兴竟怀抱琵琶与歌姬们一起唱跳起来。 众人大笑,又有两个老者儒生加入到歌唱的队列,秀才似乎觉得不够尽兴,竟还要拽着萧野一起。 像这样对酒当歌的场景,萧野并不少见。中土自古以来便是个豪放之地,别说王孙贵族府上了,就连普通平民百姓,兴致来时也往往要借助酒兴鼓瑟吹笙。 最后,就连李克也加入了进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歌妓们反而负责了击筑配乐,中央的舞场留给这群性情挥洒轩昂的男人,他们高声唱起了《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魏王!”忽然,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客卿士儒趔趄着步子站了出来,高声说道:“今日诸位同乐,崇文阁成立,正是以文学切磋,国事交流为目的。眼下南方事紧,我等虽无能疆场杀敌,却也不甘就此寂寞。我提议,我等就以战事为论点,讨论预测一番下一步的战局走向如何?” 这可是个不容儿戏的事情,可同时却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他们的毕生所学。 客卿士儒们顿时停住喧嚣,互视了一番后答应下来。 这样的讨论,只能以获胜为前提来展开,否则的话,便是要背负妖言惑众、蛊惑军心的罪名。 那可是要砍头的! 从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衡量两国力量,客卿们口若悬河,说得唾沫横飞,但萧野听着,却是时不时地发笑。 这些家伙,从未上过战场,又哪会知道战场上的残酷! 一将终成万古枯!谁曾想过,那杀伐过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豺狼野狗趁机啃食骨rou的场景! 尽管客卿们说得话语连天,可最终战局将如何走向,该如何破敌取胜,他们却谁也拿不出个可行的策略来。 最后,讨论陷入僵局,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向萧野这边看来。 李克等的就是这一刻,见萧野自始至终只是兀自喝着酒,默不作声,他相信,此人早已成竹在胸。 “侯爷,不知道,你意如何?” 萧野微微一笑,仰头喝下爵中佳酿,重重地将酒爵放于矮桌上,目光英气凛然,铿锵有力地答道:“以在下愚见,我军必胜,敌军必败,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李克微笑:“哦?看来,方才诸位所议是对的,只是侯爷所指的时间问题,又该如何解释?” “长则一年,短则三个月!甚至,还要不了三个月!” 哗!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哑然。 老实说,以眼下的战局来看,大伙儿说秦军必胜,其实都只是因承受不起说秦军必败的代价而说出的违心之言。 江淮已失,损兵三万,而吴军却兵锋正劲,一路势如破竹将简仕忠困于徐州,另抽调精锐北上兖州。如此战局形势,这家伙居然敢妄言说短则三个月就能退敌,甚至还要不了三个月。 冠军侯,果然语出惊人。 李克眼中精光闪闪,抱拳施礼道:“侯爷果然非同凡人,不知有何退敌高见,还请侯爷指点一二。” 说别的可以,要说起行军打仗,萧野可从来都不会谦虚,这便让李克吩咐下人取来行军地图在中央铺开,以图为证说明自己的退敌良策。 “从眼下的形势来看,敌军连战连胜,一路势不可挡,一面将我军主力困于徐州,一面又继续挥军北上,向兖州开来,兵锋强劲,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但在我看来,战场虚虚实实,吴军并没有要继续北上的意图,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顺手牵羊罢了,他们真正想要的,只是在江淮站稳脚跟,从此于长江以北获得一个有效的缓冲地带。” 见众人目目相觑,他又说道:“吴国这些年来虽然国力大增,但却与我大秦差不多,都处在四战之地。北有我大秦不说,东南有越、闽,南面有汉,西面还有西蜀,西北与我大秦中间,还嵌着一个平南国。吴帝自恃兵威强劲,曾意图吞并越、闽和汉,与这三家皆是死敌,虽然素来与西蜀关系缓和,平南还一度沦为他的附庸,可吴帝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兵力被我秦军纠缠,越和闽、汉势必就会蠢蠢欲动,这是吴帝不得不防的地方!” “而我大秦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可谓势均力敌。自身便是四战之地,所以我断定,吴帝出兵北上,本来就不打算要跟我军死磕。他们的目的,除了抵御我军王师之外,就只是为了平衡双方实力罢了,同时抢占江淮一线,作为吴与秦之间的缓冲地带。至于继续挥兵北上,呵呵,不过就是多抢夺一些是一些罢了,再者,他们也没有能跟我军在辽阔的原野作战的能力。” “江淮以北虽然无险可守,可却正是我大秦骑兵纵横驰骋的地利环境!吴人长于水战,却不善骑战!原野之上,他们的步兵根本就抵挡不住我军骑兵的冲锋!吴子驹征战多年,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懂?” “那依侯爷的意思,吴子驹并无意取兖州?”李克急切地问道。 萧野微微一笑,说道:“非也!如果我军仍组织不出有效抵抗的话,兖州势必也危在旦夕。行军作战,攻城略地,本来就没有确定的停止线,只要还能更多的掳掠,我想吴子驹是绝不会手软的。” 古来征战,攻城掠地,也便是百姓家破人亡之时。 屠城、掠城,比比皆是,甚至在一战过后,整座城池便一夜之间沦为无人之地。 人口,也是国力中重要的资源。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李克有些焦急。 “那以侯爷之见,我军该如何退敌?又如何能在三个月内成功?” 萧野淡然一笑。 “此次陛下能启用驸马宇文复,算是选对人了。将门虎子,身为前上柱国宇文孝的后人,宇文复可谓也承袭了他父亲的军事才学。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吴军挥师北上,战线拉得过长,后方粮草供应必会出现问题,再加之顾忌到越闽汉三家的威胁,只要我军能组织有效的抵抗,吴军一年之内也必会退去。因为,吴帝根本就没做好与大秦决一死战的准备,当然,他也没这个打算,毕竟时机远未成熟。而以宇文复的能力,就算再不济,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想萧野的话,众人豁然开朗。 原来,吴军本来就没打算要跟秦军死磕。 “那三月退敌呢?想必这就是侯爷的妙计所在了是吗?” “这个嘛……”萧野笑了笑,指着地图上说道:“一家之言,我现在吃得香睡得好,可不想管这些事。既然殿下和诸位都想知道的话,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我认为,最好的退敌之策,就是各打各的!” 见连魏王李克也一脸茫然,萧野解释道:“正所谓,不攻则已,攻必攻其要害!吴都金陵与我只是一江之隔,以我之见,只要有一支劲旅跨江直奔金陵,不出三日便可兵临金陵城下。而金陵附近的精锐却大都在江北,金陵必定防守吃力。到时,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金陵被我军攻破,要么,就是退兵回援!” “而敌退兵回援,必过江淮水乡之地,我军只需留下精锐力量在此等候掩杀,前后夹击,便能一举大破敌军!” 一番妙计,众人听得心服口服,李克不禁竖起大拇指慨然叹息:“若是陛下此次能启用侯爷挂帅出征的话,又何愁吴军不退!真是可惜呀!” 确实可惜,宇文复已在五日前挂帅,飞奔前线了。以日程计算的话,想必此时也已达到。 “殿下过奖了。”萧野卷起地图,笑道:“想必宇文复定也不会辜负陛下厚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