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野兽阿左
鲁宾从快餐店出来后一直沿着柳林道向前走，他却并没有转向锦绣小区，而是溜达到了不远处一条穿城而过的黑水河。黑水河原来叫民心河，后来城市的脏水往里越倒越多，就成了黑水河。鲁宾沿着黑水河又向前走了一小段，然后翻身跳进了位于河边的水上公园。 在水上公园的中间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柏，鲁宾先是靠着古柏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接着突然转过身来抱着那古柏的树干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蹭蹭蹭”地爬了上去。爬到树顶上后鲁宾挑了最粗的一根枝杈，稳稳地向上一靠，开始闭目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鲁宾渐渐觉得，大自然是如此亲切！ 此时此刻的鲁宾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任何怪异之处……对于这一点，唯一合理的猜想是米斯特那老怪物有可能在拼凑鲁宾的时候，在鲁宾的基因中掺和进了一些猴子、猩猩或者类人猿的某种干扰因素…… 但这仅仅限于一种猜想而已。 ※※※ 快餐店中，陈承收拾完那桌客人留下的餐具，已经快到凌晨二点了。 陈承已经几次抬头看墙上的那只挂钟，紫紫在一刻钟前就该回来了，陈承拨通了紫紫的电话，提示已关机。 或许是手机没电了。 二点一刻的时候，陈承换下身上的工作服，穿上紫紫给他买的那件廉价的天蓝色外套。锁好门后，陈承向小巷子走去，巷子的入口在一个电话亭后面，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这条路。这时一群刚Happy完的学生从陈承的身边经过，受他们快乐情绪的感染，陈承觉得心情好多了。 也许，紫紫又是去看橱窗里那身漂亮的白色婚纱了吧，她曾对自己说过很多次，她真想看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漂亮不漂亮。她穿什么衣服陈承都觉得漂亮，陈承总是亲吻着紫紫的双唇说，她不穿衣服的时候最漂亮。 如果今年生意不错的话，陈承和紫紫准备年底举行婚礼。陈承已经偷偷和婚纱店的老板联系过了，并且已经交了定金，虽然价格不菲，他还是买下了那件婚纱。即使一辈子只穿一次，但是当他们已到暮年，身体已经行将就木，只剩下回忆相伴时，没有什么比这个礼物更珍贵了。 与现在的花费相比，这件礼物对他们来说将是件无价之宝。 拐进小巷子时，陈承看到小乞丐阿左弯着身子，手中握着一根吃羊rou串的竹签向对面的街上快步跑了过去。 这只小野兽，不知道又去做什么了。 陈承加快了脚步，他很想快点见到紫紫。陈承突然有个念头，先到拐角的花店花上二元钱，买上一枝玫瑰，算是劳累一天的小惊喜吧。紫紫一定会喜欢的，陈承最喜欢看紫紫惊喜时小嘴上翘的样子，即调皮又可爱。 他真的很爱她，从见到紫紫的第一天起。 陈承穿过了小巷，先到花店买了一支花，然后向酒店走去。 酒店前台有两个穿蓝色制服的女孩在值班，也许是太困了，她们正靠在椅子背上打瞌睡，不过陈承一进来，她们立刻便觉察到了，微笑着站了起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她们很职业地把双手叠在胸前，礼貌地向陈承问道。 陈承感觉有些歉意，但还是问道，“请问，一个小时前是不是来过一个送外卖的女孩，房间号是401。” “对不起，也许是您记错了吧，我们酒店里根本没有401房间，而且我们一直都在这，今天晚上也根本没有客人叫外卖。”其中的一个女孩微笑着说。 走出快捷酒店，陈承觉得有一点困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明明听紫紫说的就是这家酒店。陈承回过头来，向酒店四楼望了望，所有窗口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是呀，已经是凌晨了。 站在街头，陈承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紫紫。 ※※※ 巷子里虽然很黑，但阿左有着野兽般的本能，他目睹了紫紫被劫的整个经过。可惜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阿左追过去时，紫紫已经被拉上汽车带走了。 阿左咬着嘴唇，转身向回走去，那个小个子男人正站在十字路口张望着，还在犹豫该向哪个方向迈脚。也许他还不知道，这正是但丁那邪恶的选择，每一个迟疑，都将把他送至那永恒的地狱之门。 在蓬乱的长发遮盖下，阿左原本清澈的双眼已变得血红，他第一次感受到愤怒的滋味，阿左甚至听到了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经过那个垃圾堆的时候，阿左弯腰从中拾起一根锋利的竹签，快步向那小个子追去。 那家伙对此毫无所知，他沿着第七胡同向北走去。在他有限的思维空间里，正********琢磨着回去之后，如何好好享受一下刚捉的那个小妞……那小妞可真惹火，尤其那小模样，想一下都让人受不了。 二个人有十几米的距离，城市的光亮在他们身后渐次暗了下去。 小个子男人在摩尔市摸爬滚打了很多年，他知道再向前不远，便是一条穿城而过的黑水河。而河边还有一个很精致的水上公园。即便在这个季节，天虽然很冷，却总有一些热情似火的小情侣会在深夜偷偷溜进来约会。他喜欢这些小东西们，这是他对他们的昵称。 别看这小个子长得矮小，但力气却大得象头牛，他的外号便叫做“牤牛”。而牤牛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捉住那些小东西，当着那些男人的面折磨他们的妞，牤牛觉得这才最够劲儿。 牤牛喜欢呆在黑暗里，因为他一向认为，在黑暗中所做的事，将永远只在黑暗中存在。牤牛敏捷地从公园的栅栏跳了过去，进了公园，他随意逛着，搜寻着目标，开始狩猎了，牤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兴奋了起来。 可整个公园里除了牤牛自己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最后牤牛沮丧地坐在公园中心一张长椅上，嘟囔着，“今天可真******倒霉，妞没弄到，到现在还饿着肚子。”这个恶棍本是阿拉伯人的后裔，却恪守着佛教的某些清规戒律，所以要找到他喜欢吃的东西实在不容易。 而且，牤牛本来就是吃素的。 当牤牛站起身来正要离开这里，他忽听到自己身后的草地上传来窸窣的奔跑声……该死！这种声音，难道公园里还会有野兽不成？ 牤牛刚要回头，便觉得脖子上一凉，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却惊恐地发现一根血淋淋的竹签从自己的喉管穿出。牤牛被这一幕吓傻了，他想喊叫，血水替代了语言，从他的嘴角沽沽流出……在牤牛倒下之前，那根竹签被人从后面猛地抽出，血瞬间从他的喉管喷洒出来。 倒地的同时，牤牛喝下了自己的血，他三十多年的素食生涯也就此终结。 牤牛曾有一个美妙的打算，再做几年便退休，然后象佛祖说的那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牤牛准备用忏悔把自己洗成一个天使，纯洁地去过悠闲安逸的下半生。可惜，他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而直到死，牤牛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左离开公园的时候，拖走了牤牛的尸体。 在杀掉牤牛之后，阿左突然感觉很饿，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填饱肚子。阿左看了看牤牛那肥胖结实的身躯，喉咙动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上，吃掉罪恶应该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儿罢！ ※※※ 紫紫第一次见到阿左还是在一年以前，那天夜里她提了一只潲水桶去倒垃圾，却发现垃圾堆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最开始紫紫以为那是一只流浪狗，阿左转过头来，紫紫几乎惊呆了，唯一能证明他是人类的，或许只有那双仍明亮清澈的眼睛。 阿左整个身子几乎陷在垃圾堆中，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他正从垃圾中向外拽一根被压住的牛肠子。 紫紫吓得倒退了几步，可是她没有跑。阿左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咆哮，紫紫分不清那是野兽的低嚎还是他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她放下垃圾，回到小饭馆里取了几个包子，还有一袋牛奶。 当紫紫把这些东西放在阿左面前的时候，她见到这小乞丐浑身发抖，紫紫以为他在害怕，便柔声对他说，“不要怕，吃吧，我刚刚热了一下，不要烫到。” 阿左永远都忘不掉这温柔的声音，这是他所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 从那天开始，紫紫每天都给这小乞丐放一些吃的东西，陈承有一次取笑她喂了一个傻子做宠物。紫紫为此有两天不和陈承说话。其实陈承并不是在取笑阿左，甚至连蔑视都算不上，如果换做是陈承自己活成这样，他宁可死掉。 紫紫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小乞丐叫阿左的，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哑巴，直到有一天，紫紫放下餐盒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她听到一个略带些吃力却很好听的声音说道，“紫紫，我叫阿左。”紫紫转回身去，睁大了眼睛，她几乎不相信这动听的声音是从眼前这个怪物的嘴里说出来的。 虽然紫紫心中不愿意承认，但她一直当阿左又傻又疯，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白痴，她为他所做的，完全是出于对一个同类的怜悯之心。紫紫最开始甚至有些不能接受，这个样子的阿左，说话的声音竟会如此悦耳，也许是巨大的反差让她觉得这实在太滑稽了。 阿左会说话，这让紫紫更觉得好奇了，可每次当她问阿左他到底是谁的时候，阿左便很快逃掉了。 紫紫只是觉得，阿左给人的感觉很象一只野兽。 一只受伤的野兽。 —————————————————————— 阿左本来设计的名字为阿宾，可写下一章开头时突然发现竟然和鲁宾撞名了，所以只有重新改一下，做个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