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甄阜的苦恼,刘歆至抚睦
清晨,夏日暖暖微风柔情意意抚摩着广袤大地。大路两旁青柳曼舞、莺歌阵阵。农田之中,三三两两忙着为田地锄草的农人,不时附和着树上鸟儿吆喝上几曲小调,使得坐在车里的刘歆不由得转回头看向甄阜。 “景章你可是捞了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丰足之地为官呀!虽非裂土封疆,然今上对你南阳素来少有直责诸事,你在这里远比其他郡大夫要逍遥自在太多。再加上这南阳丰殷,难怪你每次给老夫奉送都远超其他诸郡大夫们了呀!” 同车向抚睦赶行,甄阜听到刘歆如此说完,马上连连拱手笑着说道:“这还不都是家兄与国师大人您长久以来对景章的关照嘛!嘿嘿,说实话,小弟这里还真如国师您所说,逍遥自在的紧。” 言语稍一停,甄阜脸上闪过一丝忧郁,他语锋微变再说道:“不过我这一郡之主,却也非真就太逍遥呀!南面在打仗、西面在打仗、北边五原又造反。今上几乎是月月向我这里要钱要粮要兵。月初更厉害了,居然又让小弟这里造兵器。咳,弄得我呀!天天着急上火,把下面那些人也都弄得天天鸡飞狗跳啊!” 南面平蛮将军冯茂领兵去平句町南蛮人造反,刚开始本还是很顺利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种怪病在冯茂军中暴行肆虐起来。搞得冯茂手上虽有兵,却在面对其实不过万余蛮民的句町十二寨时,只能是围困而不敢攻击。 等时间一长了,那种怪兵越发严重,竟在二十天内夺去了平蛮军六、七成兵丁性命。句町一个结兵反攻,冯茂便大溃败。最后,那位平蛮将军被王莽当着一众朝臣面大骂了一顿,直接推出去砍了脑袋。 这一次王莽已经决定冬初待粮草丰盈、准备充足以后,再派宁始将军廉丹和庸部史熊统兵二征句町。别说是小小南阳郡,连素来是中原王朝历代君主视为镇守江山五大绝对主力的陇西军,都被选定要出五千骑士去参战了。 对西面匈奴人的战斗,就在刘歆从京师出来那一天,噩耗刚刚再传至王莽案前。王莽派去征讨叛离中原的焉耆、车师等国的五威将王骏,将莎车、龟兹兵七千余人先行进攻焉耆,令郭钦及佐帅何封率部居后接应。 可惜这位五威将军太是急于立功,只带着千余近随精兵当先突进。结果虽然是他攻进了焉耆城,却给焉耆王预先设好满城都是伏兵给遮杀在城中。等到郭钦赶到救援时已然来不及,郭钦只能屠杀一翻以后,带兵回到了酒泉。 对匈奴人这场战斗,是王莽在此时几场战役中最为关切之战。在王莽口中,经常会念叨着诸如“西狄不安,则胡虏必乱中原”、“鞑胡乱华之事,必须掩灭于萌芽”一类的话,刘歆可是比谁听到得次数上都多。 西域都护李崇之前就天天向王莽要求增兵西域,但是苦于王莽现在要面对多面同时开战,手上已经没有多余兵马可用。再加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几年关东连年旱情严重,王莽根本无法凑出庞大粮草去支撑西域增兵作战。搞得篡国之君是天天一听到西域,都愁得直叹息。 对于这些了如指掌,刘歆看到甄阜满面愁容相,也只能苦笑而语道:“今上力求再展中原铁军神威,无奈朝中存粮不足。不向你们这些郡大夫要,你说还能向谁要?难不成让今上直接下道旨意,命天下百姓把全年收成半点别留全拿去支援西域作战不成吗?” “咳!”叹息一声,甄阜说道:“我也明白朝廷的难处,可是我这南阳虽然是丰饶。然而最近也是暴民层出不穷啊!您就说这几年来十几次轰动朝野造反的贼子成军事件吧!我这先是有安众侯刘崇,后又有舞阴、博望和冠军三地造反。您说这要是一直这么从南阳征兵,一旦再有逆臣贼子揭竿,小弟这怕是想自保都无兵源可取了呀!” 从王莽开始做“摄皇帝”时开始,中原各处反莽起义就层出不穷。南阳是古来富饶地,然而也曾经是刘汉宗室和与王莽一样是汉皇族外戚封袭较集中的地区。王莽篡夺了大汉江山严重损害了这些人切身利益,无论是宗室还是外戚要造反,自然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就连刘歆内心里,也时常会夜望星空、暗叹无力回天。假若他是个武将,而不是文人,他也很想杀了王莽、匡复汉室。他改名叫刘秀,其实也是想借“天意”让刘氏家族重新坐江山。 心底再次为自身文弱叹息与愧疚一下,刘歆面上不露声色:“南阳现在被贤弟治理得已是如此井然,相信短期之内当不会再发生暴乱之事。贤弟能有远瞻之智,等老夫回京后定在今上面前如实表陈,省着以后三天两头有人再说贤弟是草包。” 听到这话,甄阜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先是怒色浮现,转而愧色微露。 最后变成一幅苦笑状,他说道:“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今上依然信我兄弟、用我甄阜,某家也只能是竭力镇守一方、尽心保大新朝江山万年了……” 在你一言我一语,更多都是苦B对苦B、无奈对无奈交谈中,刘歆与甄阜很快便远远望见了抚睦城廓。 车外一名负责保护刘歆的卫军小校催马到了马车旁,隔着窗户对车内刘歆大声道:“国师大人,抚睦城上五色旗帜遍布、城门之前数百人云集,不知是不是王县宰为迎接您所做布置。不知咱们是直接进城,还是等着王县宰迎出三里呢?” 王莽成功夺取江山以后,许多事都是按着《周礼》做修改一翻。按着他所颁布的规定,凡是郡守以上官吏下到县中视察,县官必须得远迎半里、官亭躬迎。而到了轴牧一级,变成一里。若是如此时刘歆这样朝中数一数二高官下到地方上了,至少三里、乃至五里跪迎。 掀开车窗布帘,明白小校也是想借着王莽这规矩,跟在他身后荣耀一把。 恶狠狠瞪了小校一眼,刘歆没好气地说道:“你也说数百人聚于城门前、你也知那是王则来迎本国师。但是你想过没有,那些与他同来相迎诸人中,定然有不少同为皇亲国戚者。让他们迎老夫出三里,你是怕老夫朝中对立之人还少吗?” “下官愚钝、下官愚钝,请国师恕罪!”被训斥到的小校一听刘歆如此说,连声请罪之后继续又问了一句:“那国师之意,是我等径入城去?” 从车帘中探出头,刘歆向抚睦城望了望以后,点点头回道:“你先派个斥骑过去,让王则把无关人等全都摒散。老夫是来查他的,不是来这里闲游地。” “诺!”小校应了一声,策马转头、催马前行。很快一骑斥兵便从大队中先行奔出、直奔抚睦城疾驰…… “国师大人有命,抚睦宰摒散无关人等,只留县中幕僚相迎便可!” 由远及近,盯着从远处黄旗飘扬大队伍中奔过来的一名骑兵近前,王则没等开口便先听到了这样一道命令。 呆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身后半步外站着的刘炎:“国师大人这是何意?先生,难不成他一来先要拿下本官不成?” 兀自低头摆弄着手上几张大同纸坊刚造出来的硬纸壳,刘炎看也不看他就答道:“真要直接就拿办您,怎会只派一骑先来传令呢?大人您把心放在肚子里,让国师大人口中无关人等都先散了吧!” “那先生你召集起来这些锣鼓手?”说话间向城门两侧扫了一眼,王则看着整齐站在两边,或大鼓边紧握鼓棒、或双手攥着瑟、或垂手扶在琴前,无不满脸忐忑神色的一众乐手问了一句。 依旧只管折完合拢、合完展开测试着三十六层纸压成的纸壳,刘炎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他们不算无关人等,今天他们都是您花钱征召上来的县衙乐班。” “那好、那好!”还以为让他连花了百余金,从全县雇来这些乐手也都要散掉,王则听完刘炎答言心情放松了一些。 他转身对身后刚刚荣升县尉地刘顺使了个眼色,刘顺会意,立刻转身很快便将县中商贾、豪强们劝散先行返回县城。这边商贾、豪强刚刚散去,刘歆车队便已行至城门前。 来不及再管其他事,王则一把拉这刘炎,跪倒在刘昕车前后口中大声呼喊道:“下官抚睦宰王则,携摄县尉事刘顺、摄县丞事元真,恭迎吾等恩师刘国师……” “吾等恩师?”刚从被掀开车帘中露出半个身子,刘歆听到王则这迎词最后一个字眼不由愣了一下。 心底里他叵思到:这是与老夫弄得什么玄虚?老夫何时收了你等为弟子,怎么老夫自家不知道呢? 带着疑问刘歆稍做迟疑后,还在由那名卫军小校搀着落脚下了马车。 待站到王则等人面前后,他才双眼紧盯着王则问道:“王则,我几时收了你为吾之弟子?你怎能冒认师门焉?” 这一次不用王则答话,跪在他身后刘炎从袖子中抽出一册《七略》。手上奉起,举到刘歆面前后,刘炎拦话答道:“恩师著书启我等心智,遥授虽未正式入门,却早已经成就我等茅塞蒙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