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李老头儿
黑咕隆咚的甬道，荒只感觉身边光滑的石壁飞速从两侧退去，往下是不知通往何处伸不得手，也无处落脚的窟窿，身后是“轰隆隆”土石塌陷的剧烈震动，有的时候，荒甚至分不清楚，是自己的经过，使得通道被压塌，还是根本就预先设计好的。 其实上面这段的方向感也可以反过来书写，因为荒抱着林可儿，是屁股朝下“坐”进了通道。事实上，他的金晶眼在一片漆黑中，清晰得欣赏了一路塌方的烟尘。 总之，当他一屁股“坐”开一层薄脆的石板，狼狈不堪得在茅草垛里摔个屁股墩的时候，荒对熟悉的重力又恢复了感知，手臂不再是轻飘飘的。 石板碎裂的动静很大，李老头儿本来睡得也不踏实，翻个身就被惊醒了。 披着被单，点着油灯，推开后门，掌灯观瞧院内的动静，就见两个混在一起分不清是粉还是红的血人堆在草垛里，血自然都是林可儿的血，李老头儿惊了半天才把领主小女儿的模样认了出来。 李老头儿很机警，既然夏洛克家动用了隐匿几十年的秘密通道，那就说明肯定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他赶忙上去要把两个人请进屋来，走近了一看，不对， 另外那个粉嫩粉嫩的家伙是谁？ 这不是，这不是“妖兽之子”吗！他怎么也在这里还跟夏洛克家的小女儿呆在一块儿， 老头儿抄起手边的耙子，给自己壮胆，一边使劲瞪一脚后门，他家里两个儿子都在，听到后院儿接连有“咚”“咚”“咚”的踢门声，俩人都惊醒过来套上褂子，抄起扁担，腰带都忙不迭系。他俩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李三慌里慌张的冲出来，看见老爷子拿着个钉耙杵在门口根被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靠着油灯的微光，李三揉揉眼睛，瞧见草垛顶上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嘿？那满脸血都掩不住靓丽姿容的姑娘，不正是领主家的宝贝女儿林可儿？ 李三当时就要过去救人了，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多血，得是很重的伤吧？ 他哥一把扽住他，一只手指着另外一个， 李三定睛一看，这才吓得一跳，粉嫩粉嫩的家伙，骇然是跟他照过面的“妖兽之子”！ 是妖兽伤人！ 不对啊，林可儿小姐怎么会带着伤人的妖兽一起走密道呢？ 父子三人都跟那儿手足无措的时候，“妖兽之子”两只金黄的眼眸扫过来，口吐人言：“救人，这姑娘快死了！” 给刺客协会做事不能不留条后路。 这帮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栽赃陷害杀人灭口什么都干的出来。 那天晚上，领主庄园的大火给附近的人们带来了不小的恶劣影响。冲天的浓烟呛得人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影响睡眠不说，还会降低第二天的工作质量。 像李老头儿一家三代都是给领主家务农的佃户，那天晚上三口人不得不集体失眠，忐忑不安，忧心忡忡，直到天亮。 李三紧张兮兮的盯着小院儿的木栅栏门，生怕有黑巾蒙面的大人杀来，取了他一家的性命。 大儿子李逵生的五大三粗生性耿直，帮他爹伺候伤员没说的。 荒一句“救人”证明了自己是好的一方。在最初的惊恐过后，李家三个其实挺淳朴的庄家户也基本能够接受“妖兽之子”将夏洛克老领主的女儿从刺客协会的手里救出来的事实。 荒用大概自己能听得懂的话极力向父子三人描述了这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从头开始说起， 前一天晚上，荒被突如其来的神秘杀气搞得，一宿没睡着，到了大清早，鸡叫三声，他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倒在柔软的床垫上，脑袋一沾枕头，就昏了似的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傍晚时分，这里就略过荒自己也不知道却实际上经常发生“午睡的异变”不提。 昏黄的日头照在做白日梦的少年荒的额头，他原本睡得很香，却被一声雷响似的爆喝给惊醒，紧接着，二楼腾腾的杀气袭上心头，这次杀气没有逃窜躲藏，示威似的清晰明了的宣告了它的坐标。 荒二话没说，从床上拔起来就窜出门去，野兽的本能在这个还没怎么接受过人类社会教育宣传的单纯家伙身上张显的淋漓尽致。 在荒的潜意识里，他感觉到一个明显不如他的家伙居然擅自入侵了他的领地。 当然荒的理智告诉他，他只是想要确定，这种颇具威胁的杀气究竟是来自何方？对方是何目的？ 荒一路小跑着，随着他离一楼楼梯口越近，那种犹若实质的杀气愈加强烈， 他刚绕过楼梯口，金晶眼便马上辨认出了现场的情况，杀气的波动让那个花衣服的男子周围的空气都显得狞厉扭曲，一只脚抬起来气势汹汹的要踩地上浑身是血的女孩儿。反之，一旁明显要死的老夏洛克那绝望的气色——这老头儿前一天很友善的招待了自己，荒已经把他当作了半个朋友，这个新交的朋友家里有许许多多荒从来没吃过的美味佳肴，最棒的烤乳猪是荒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荒在他家里用乳白色的液体泡了爽歪歪的澡，睡了有大鹅香味的被子…… 而现在，老头儿快死了，他的生机已经脱离了他的rou体，抬起的手却不肯落下，指着一旁身受重伤的姑娘，一句早就消散在空气里的临终遗言被荒从先前的听觉记忆中翻找出来凑成简洁明了的一句话：“别伤害我女儿。” 精明果不愧是精明果。 荒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判断出自己救不了这个新交的朋友， 却能够为他完成最后的愿望，保护他的女儿。 下一个瞬间，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荒快如迅雷闪电，一把从花衣服的脚底下把林可儿捞了出来， 冲下楼梯，弯腰捞人，把人扛在肩上又出现在十几步之外， 整个过程花衣服的脚还没来及落下来，荒想了那么多，金晶眼金光乍敛；荒跑了那么快，轰天雷绑腿亦是乍亮还收热得guntang！ 之后，便是他与那花衣服如何斗智斗勇，趁着对方大意轻敌露出破绽，抓住机会一记击溃，再又遭遇摇扇女郎惊险脱逃的故事。 李逵就爱听这种故事，瞪着铜铃似的大眼，眼巴巴儿的等着荒的下文。 “我不知怎么滑进了一个洞里，然后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你们。”荒虽然词汇匮乏但是表达的还是比较流畅。 剩下荒不能知道的一些人物背景自然由李老头儿三人自行脑补，欢迎协会使者到来的时候他们三人都在场，自然知道荒所说“花衣服”指的是哪位心狠手辣的大人物。 “没想到协会居然真的对领主大人下手！”李老头儿叹口气，“三代忠良竟换来这般下场。” 李三撇着嘴“呸”一口：“早就知道这帮没人性的家伙要使坏，不然他们平白无故乱加军税，还要威胁杀领主的女儿！” 李逵坏人的故事看得多了：“这叫欲加之罪，没想到老领主那么好的人……”他没说完的话另外两个李姓农民心里有数：协会残暴不忍，骑在好人头上撒尿不说，居然还害老领主死得那么惨。 这个时候，协会记恨夏洛克家的真正原因还没在顿涅斯克广泛散开，仅限于那些“有头有脸”的行商收到点风声。 “万幸，可儿小姐没伤到要害，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后不就好了？你们安心在这里将养些时日，待可儿小姐身体好转再说。”李老头儿啥都会一点儿，这时候已经利索的帮林可儿上完草药，裹上甲板。 “上仙您有何打算？”虽然还是一口一个“上仙”叫着，但是连李老头儿这个“目击证人”也已经把面前粉嫩粉嫩一点没有妖兽的凶相，或者上仙架子的年轻人，当作真正普通的年轻人看待。 有些时候人们真正顶礼膜拜，或者吓得连滚带爬掉头就跑，不是因为这个人“是谁？”而是因为他表现成什么样子。 荒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忽然他想起来件事，腰上裹着的蓝色包袱里还放着雅安妮给他写的信，这宝贝包袱他睡觉的时候都系在腰上，折腾了一晚上居然没丢！ “我要去学魔法。”他改口道。 “学魔法啊！”李三很惊奇的样子，他小时候做梦常梦到自己是个大魔法师。 李逵只是奇怪“妖兽之子”居然也需要学魔法？ “那你得去东北七州，那里才有魔法师学院，这里南方六州都是刺客协会的地盘，其他人大多只允许经商跟种田，刺客协会的大人物认为真正能成就洪荒霸主的职业只有刺客一途，所以其他协会在这里都不被允许存在。”李逵说的特别详细，他觉得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岁数小的“上仙”更像是个求学的少年。 “其实各个协会的领地分的很清楚了，上仙如果腾上紫色祥云朝东北方向行上一个月的马程应该就进入了魔法协会的势力范围。”李老头儿随口接到，他洗把手，把沾上的血清理掉，至于林可儿那件血淋林的连衣裙只有等她醒了以后，自行换掉了。 老头儿领着三个小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把后院儿的密道洞口拿砖砌起来，这一次性的密道已经没可能在排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