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市楼影（四）
二娃子的梦境是简单的，奶奶如叙家常的唠唠叨叨，满是折子的脸上，总是慈祥的笑着，温暖的手也总是抚摸着二娃子的头，是那样的暖和轻柔。这一刻，二娃子是想抓住的，只是希望时间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可是终究是醒来了，眼角已经满是泪水。 黑夜徐徐的凉风，让二娃子打了个冷战，一团火光就在身旁燃烧着，看了一眼，随即猛然坐了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回想白天所见情景，仍然是心有余悸，再看周旁，夜空的繁星点点，一轮弯月冷冷的挂在空中，耳边呼啸的是黑夜冷风，似乎是在告诉着他，自己是在野外。而在那火堆的不远处，却是坐着一个白袍男子，也只有一个侧面，看的不是很清楚，是鬼么？眼睛里有的，只剩下恐惧了。 白袍男子似有所觉，回过头来，二娃子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似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瞎眼奶奶描述的那些鬼怪故事中的妖魔鬼怪的面孔，浮现连篇的呈现在脑海里，可当那张脸看的真切了，却是愣住了。 鬼怪故事中的男性角色，总是狰狞恐怖，獠牙血眼的凶悍异常，女子则是貌美如花，如天上仙子，可眼前之人，却是俊美异常，难道奶奶也有讲错了的时候？ 尽管这样，身体仍然不自觉往后移着，深怕这一刻的俊朗面孔，下一刻就是血目獠牙。 男子微微一笑，顺手一招，刚才还微微后退的二娃子竟然飘然身起，缓缓的向男子飞来，四肢顿时在空中乱舞，破口大骂道：“妖怪，妖怪！我不怕你！还我奶奶！还我奶奶！” 想到奶奶，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睛，就好像绝决堤的水坝的一样，不断的流出。 月色如洗，清新的冷芒挥洒在静静的原野之上，四周不停的虫鸣之声，交错而鸣，一堆火堆，红红的火光，静静的燃烧着。白袍男子站起身来，双手倒背，明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被光芒包裹的二娃子嚎啕的大哭着。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懒散的白云，树上的知了不时的鸣叫着，村子里的一切似乎无所变化。凹凸起伏的小路，瞎眼的奶奶，似乎仍然微笑的坐在村口的那颗歪脖子大树下，等着自己从书堂回来。路上偶尔会遇到熟识的村民，记得昨天陈家二叔还说着今天是要带自己去掏野鸡蛋的，李家的小胖说不定会突然跳出来，突然塞给自己一块馍馍，二娃子的眼角淡淡的泪痕，重新湿润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前面漫步而走的白袍男子，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紧紧的跟着，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村中闲逛，等到了自家门口的时候，二娃子，突然转身跑了进去，白袍男子只是站在小院子里，打量着一切。 这个院子不大，完全是用一根根细细的树枝围起来的，就连院门也是稍微粗大的木头捆扎而成，手法生硬粗糙。不远处，靠近房子窗户下，有一个只有三个轮子的破旧马车，车上的木板已经多有损坏，而眼前的房子，其房顶完全是用茅草铺垫而成，黄色泥墙已经布满了裂痕，那门已经是破旧的褐色，完全看不出木头原有的色泽，窗户上满是一个个细细的孔洞，屋子中再次传来哭泣的声音，却是有着一番强忍的味道。 白袍男子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暖暖的阳光，微风吹拂，发丝间却是凌乱了。 芦洲城，人流穿梭不停，过往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欢笑声，哀叹声，嬉笑声，声声交杂在一起，变成了喧闹，喧闹的地方人很多，人很多的地方周围的事物也更是各式各样的。 第一次进城的二娃子一时间眼花缭乱，心里的烦恼，痛苦，被眼前五花八门的奇妙事物顿时就塞的满满得，驱除干净。心中除了兴奋，还有着一丝的紧张，看着前面那抹白影，加快了步伐，紧紧跟随。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甜甜酸酸的冰糖葫芦。” 望着那红扑扑的流着蜜糖的冰糖葫芦，二娃子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又是一股香气袭来，转眼看去，却是白面馍馍，肚子顿时就是叽里咕噜的阵阵打鼓。 一声轻笑，二娃子抬起头来，看见那张俊脸却是笑容满面，脸一下就红成了苹果，用破旧的袄袖擦了擦口水和鼻涕，低头却是继续往前走。白袍男子淡淡的摇了摇头，倒是个倔强的小家伙呢！却是走向了那卖冰糖葫芦的近前。。。。。。 二娃子左手拿着两个白面馍馍，右手拿着一串红扑扑却有着金黄色蜜糖的冰糖葫芦，一边小心翼翼的添着，却是跟紧了前面的白色身影。 甜甜的蜜汁，顿时让二娃子眼睛一亮，从来未吃过的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湖波荡漾，绿柳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打着水面，那个白袍男子就那么随意的坐在湖边，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的飘起，一手拄着地，轻轻的仰起脸，就那么看着远处，身边的二娃子却是不见了。 良久之后，男子站身而起，回头看来，却是一个妇人小心翼翼的领着二娃子来到了近前。本是一身破旧碎袄，脸上这一块灰尘那一块黑色的二娃子，却是清洗了干干净净。虽然肤色微黑，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看着白衣男子，似有些害羞的摸样，一身破旧的碎袄已经换成干净的布衣。 随意丢给妇人一块散碎银子，在妇人千恩万谢的声音中，却是当先往对面的酒楼走去，对二人也不搭理，二娃子，左手抓着只剩下半截糖葫芦，右手捧着两个白面馍馍，快步的跟了上去。 那店家小二的眼力似乎还是那般犀利，远远的就跑来迎接白袍男子，看见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糖葫芦捧着白面馍馍的小孩儿，当下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一脸笑容的说道：“公子您又来了，还是三层？” 白袍男子笑了一声，微微点头，小二前面一路吆喝着：“贵客上门。”一路在前面小心的带着路。 二娃子紧紧的跟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豪华的酒楼，这是二娃子见过最好的房子，一处处的华丽装饰，来往的忙碌的店员身影，吃着喝着的大声畅谈的客人，让二娃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待到了三层之后，这里的典雅，一幅幅诗词歌画，栏杆平台远处美丽的景色，让二娃子越发的拘谨起来。 这三层只有一桌客人，却是白袍男子相识的，双方见面似乎都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后，却是笑声连连，二娃子看的心中忐忑，那几人的打扮一看都是富家子弟，甚至比村中李员外家的小公子打扮的都鲜亮，心中更是怕了几分。 不过当那些人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紧张的心跳声，是这样的清晰，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光彩连连的盯着自己的时候，二娃子手中的白面馍馍险些掉了下来。 “道友身边何时添了个童子，先前怎的没看到。”这时候一个面目憨厚的大汉朗朗道。 白袍男子轻笑一声：“这孩子是我捡的，也就跟在了我身边。” “师兄你看，这孩子好可爱呀，好像害羞呢。”说完银铃般得笑声，咯咯笑了起来，却是先前的俏丽女子。 几人都是一笑，却是落座了在一起，白袍男子，对着二娃子示意，后者有些红扑扑的脸蛋，却是更红了，手中的白面馍馍抓的也更紧了，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其身旁处。 那女子却是有些奇怪，还是有些故意逗弄道：“小娃子，你捧着两个白面馍馍作甚？” 二娃子一抬头就见那对儿美丽清澈的眸子，一时间除了脸红，似乎不知道怎样说话了。 终于憋了半天，头深深的底下，二娃子小声的说道：“等见到奶奶，给奶奶吃，奶奶还从未吃过白面馍馍。” 周围的笑声乍然而止，白袍男子将手中茶杯端起，似无所关联的若无其事的轻轻的喝了起来，其余几人面色都有些尴尬，尤其是那先前发问的女子，这时候却是收起了玩弄的笑容，和善轻柔的问道：“你奶奶呢？” 听此一问，先前对未知事物的诸般新奇心里顿时消失，心中难过如同刀绞，清澈眸子中已经弥生了一层雾水，手中的白面馍馍抓的更紧了，哽咽着道：“被妖魔抓走了。” 此话一出，除了白袍男子以外，其余几人，面色一怔，随即却是冷下脸来。 “梅道友，这孩子到底从何处而来？”发问正是华衍宗的俞文。 其余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袍男子身上，后者微微一笑，却是不回答俞文的问话，把二娃子手中的白面馍馍和糖葫芦拿起放到桌子上，后者丝毫不做任何的反抗，只是好奇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指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温声道：“吃点东西吧，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二娃子在几人注视下，虽然局促不安，但是这眼前的人，似乎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是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了，当下就拿起了筷子，白袍男子夹了几筷子食物放到二娃子近前的盘子中，后者早就饿极，这时也不顾及了，急急的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