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打算绝食反抗吗
逃走？我是想，可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力气逃走。 他走后没多久，便有小妖端了吃食进来，我没有吃。晚上，他又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妖，那小妖将饭菜放下便退了出去。 “你打算绝食反抗吗！”他冷冷地说道。 我拢了拢锦被，转了个身，不理他。 “你不是想离开吗！明日我便放你走。” 身后没了声音，我以为他走了，便转过身，却不料正好对上他那双灰亮灰亮的眼睛，他挨下身子朝我的脸凑了过来，越来越近，我都可以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我慌了，第一反应便是去扯他的鬼面具，他反应更快，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么用力。 我在气，他反倒笑，笑得那么诡异，“臭丫头，我倒是很好奇，镜花月中，你为何要替我挡下灵凤那一道翎羽” “我就是爱多管闲事。”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臭丫头，我可不记你这人情。我知道你是谁，你还欠着我二十鞭，记着，我叫九罹，九州的九，罹难的罹。你记着，等你伤好了，我会去找你讨回来的！” “你……”我没想到他长大了还是那么小气，爱记仇，而且还不知恩图报。他大笑一声，松了我的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第二天，身体仍是虚弱，可我执意要离开，一秒都不想待下去。离开的时候，那个讨厌鬼没有来。之前守在我旁侧的那个浓妆艳抹的彩衣女子扶着我坐进一顶黑轿子里，我只觉一阵大风吹过，轿子便很快出了魔界停在一处大山前。 下了轿，那彩衣女子自掌心变出一件东西，递给我，“少君说，这是赏给姑娘的礼物。” 我低头一看，是之前弄丢的月老的净瓶。真是厚脸皮，明明就是我们天界的东西。 回到天庭时，我已耗费了大半灵力，便直接去了天池疗伤，在天池里泡了一天一夜…… 天池的水最是冰冷，可以压制我背上的伤痛。天池未经王母允许是不能擅自闯入的，我当然知道这种破规矩，偶尔听见有仙女走过的时候，我便潜入水中，等她们走了再钻出来透透气。 在天池里泡了一天一夜，伤便好了大半，夜幕时我偷偷回了我的琉璃居，换了一身衣裳，在我的玉床上闭目调息…… 第二天，我的精神大好，便去了月老阁，将净瓶还给那老头的时候，他只是接过净瓶，没有问我任何事，我也懒得跟他说。 之后一个月都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天到晚都是在琉璃居里守在那几盏破神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实在是闷得发慌。后来听说人间有妖魔作怪，不少无辜百姓被残忍杀害…… 见此机会，我主动请求王母，准我下凡收妖。月老听了，竟笑话我，“丫头，你小小年纪也想着要收妖了，指不定还会被那妖给收了。” 我瞪了那老头一眼，回道，“谁说年纪小就不可以收妖了，我虽然仙资低，可好歹也是做了几千年妖的，自然是了解这妖的门道，旁人可不一定比我懂得多。” 那月老笑了笑，眯着眼捋着他的白胡须，没再说话。 我见王母没反对，继续说道，“王母，啊璃成天守着那几盏神灯也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倒不如让我下凡再历练历练，既可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又可以亲民亲众，长了仙资，多好。王母就准啊璃下凡吧，啊璃保证绝对不会闯祸的。”啊璃是我在仙界的称呼。 “丫头，你不闯祸倒是少见。”讨厌的月老总是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我使了一个眼神过去，传音与他，“老头，如果我下不了凡，我就天天去月老阁捣弄你的姻缘绳，把你长埋在桃花树下的陈年酒全都掏出来，通通喝光，看你还在这捣乱！” 月老回了一个哀怨的眼神过来，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直沉默的王母打量了我一眼，红唇轻启，“你当真要下凡” “嗯嗯” “也罢，看你心性未定，下凡去历练历练也好，不可贪玩任性，不可在凡人面前暴露仙身，也不可随意使用仙术，以人间一月为限，一个月后便要重返天庭。” “才一个月一年好不好……不然半年……三个月……好吧，一个月就一个月。” 王母继续说道：“此番下凡是你自己所求，若是遇到什么劫难，也只能你自己去化解，到底是福是祸，皆是你的命数……切记万事小心，不许胡闹！” “啊璃明白。” …… 离开的时候，月老跑了出来，要我记得给他带些人间好酒回来，我一口应下，可心早就飘到人间去了…… 下凡后的第一件事，我便去了落雁山……还是那一间小木屋，那一方凉亭…… 当年我亲手盖的小木屋如今已被岁月风霜侵蚀得印记斑驳，摇摇欲坠，那院前的一片的璃络花也早已枯萎，遍草丛生…… 记忆便好像时光圈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倒映曾经的一幕幕……从我们第一次相识，我修炼走火入魔，灯身四碎，是尹奕救了我，后来我为了还恩，将心给了尹奕，一直到我下凡，我们相遇一起漫步，一起游玩，他作诗，我谱曲，他为我吹一曲《幽心》，我为他跳一支凤迎蝶…… “奕，若我消失了怎么办？” “那我便陪你一同消失，天涯海角，我奕相随……” “若你寻不到呢？” “那我便一直寻，一直寻，寻到我老了，死了，奈何桥上，我等着你，直到你出现……” “心儿，若我消失了，我不要你去寻……” …… 奕，你到底在哪里？你可知我一直在寻你，寻得好辛苦好辛苦……往事的点点滴滴那般刻骨铭心地烙在心底里，就感觉一切都还停留在昨昔，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一瞬，所有的思念翻潮推涌而来，好想大声地呐喊，想喊出你的名字，想听到有人应，可是空荡荡的四周，就只传来了风声…… 我轻轻推开那扇关闭了好久好久的门，“吱呀”一声，门梁之上落了些灰尘下来，我用手指缠下那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走了进去。窗子被风吹开了，竹椅倒了一地，屋顶也久未整修，稀稀落落的露出了几个缺口。我弯腰扶起那倒了一地竹椅，并拂袖将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 天色渐渐黑了，我整理好小木屋，点了一支蜡烛，今夜便栖身在此。半夜时，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开了小木窗，我起来关了好几次，这风吹得异常凄冷，我躺在木床上蜷缩一团，最后实在受不得寒，便起身打坐运气。大风吹了一阵，便下起了雨，起初是稀稀落落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那大雨的声音似要将整个小木屋都埋没…… 大雨顺着梁顶上的缺口滴进屋内，弄湿了整个木床和桌子，我不知今夜会下这么大的雨，丝毫没有准备，心里想着先封住缺口，明早再慢慢整修。我将木椅垫上木桌，慢慢踩了上去，人还没站稳，就听见吱呀一声，那木椅竟然倒了，我的人直直坠在桌子上，压倒了木桌，人一齐滚落在地……外面的风越吹越大，直接将木窗掀了去，我感觉这木屋在风中摇摇欲坠了，那一刻，感觉好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有一个身影从窗外闪了进来，我的腰间好像被什么紧紧抓住，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抱着飞了出去…… 黑夜中，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感觉那个怀抱好温暖好熟悉。那个人抱我飞了出去，松开怀抱，并将我和他圈进结界里，不让雨淋着。 “奕，是你吗？”我迫切地希望是尹奕，竟叫出了声。 那人自空中抛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阴沉的黑夜，我只觉一阵刺眼，微微睁开眼的时候，那失望在心底越沉越深。 不是尹奕…… “为什么是你”我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讨厌的人，那个魔界的少君九罹。他皱了皱眉，凑近了说，“奕是谁？臭丫头，我好心救你，竟然对我这种态度……” 我无心理会他。身后传来一个崩塌的声音，我惊慌地转了身去，竟见那小木屋被风雨吹塌了，倒了一地……那是我为了尹奕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亲手盖的小木屋，就这样倒塌了……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我要重新盖起来，它不能倒，不可以倒…… “你是不是疯了？”九罹冲了上来，将我扯起来，“你不是有法力吗？你挥一挥手，这样的小木屋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我推开他，对他吼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这个小木屋对我有多重要，你以为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法术来解决吗？” 如果可以，我情愿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有一辈子，该记的该忘的就只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情愿离开的那个人是我，这样便不会那般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