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同桌的你
那时候的叶青天，胸有凌云壮志，内心却又敏感、自卑。在周围的同学纷纷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过找女朋友的念头。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是他日记里面写下的话。但他的内心深处，是没有心仪的女孩？还是觉得自己的境况太差，没有谈朋友的条件？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可是就在这个女孩抬眼又低头的一瞬间，叶青天却发现自己沉沦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叶青天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诗。 女孩漆黑的眼闪过一丝娇怯怯的慌乱，低下头之后，那垂顺油亮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面庞。 这唯美的一幕，如同一汪清泉，叮叮咚咚地滴进了叶青天的心湖。 叶青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美丽的身影，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这对于一个从小练习华夏功夫心性坚韧的人来说，颇有些不寻常。 跟叶青天一样，几乎全班所有的男孩子都被这女孩清丽的容颜震惊了。班主任老师带着这个女孩，来到教室的中间位置，找了个空位安排给她。 西岭是鲁东省凌水市下属的县级市，虽然前几年撤县建市，但经济却并不发达。不过这西岭高中却是名声在外，每年的高考升学率在整个凌水市都数一数二。这里的学子们也是出了名的善于学习和考试。 王伟征的名字像男孩，但却是一个无比温柔内向的女孩。她来到这个班级，跟别人很少交流。或许是初来乍到，开始的时候，她的成绩并不理想，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处于全班的中下游。 而叶青天这次，不出意外地又考取了班级第一名。 考过试几天后，老师重新安排了座位，王伟征到了最后一排，成了叶青天的同桌。 叶青天个子瘦高，从高二以来就一直坐在后边。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美丽腼腆的女孩，会成为他的同桌。 两个人都很沉默，平时也只是点点头作为招呼，同桌第一周，两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但叶青天却莫名地感到振奋，总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不过在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他们终于有了交流。 在西岭高中，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除去节假日，学生们每天都有早锻炼和早晚自习。 教室里一片静寂，只听到钢笔在书本试卷上书写的沙沙声，间或有同学发出完成一道题目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叶青天早就做完了作业。他正在闭目端坐着默默背诵一道拗口的《政治》题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肘。 睁眼一看，是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正是王伟征。 见到叶青天看过来，王伟征似乎有些难为情，她慌忙低下头，把一张纸条推了过来。 叶青天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轻轻拿过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请问这道题怎么解？” 鼻端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叶青天有些不自然，又有些迷醉其中。 定了定神继续看那纸条，上面是一道几何证明题。叶青天略一思索，在其中一个三角形的顶点到底线加了一道垂直的虚线，然后列出两个原理，简明地解答了这道题目，随即把纸条推了过去。 王伟征接过一看，恍然大悟，又拿过一张便笺，写下“谢谢！”，并画了一个笑脸，然后推了回来。 微微一笑收下纸条，轻轻地放到自己的笔记本里。叶青天觉得心里一丝甜甜的东西在荡漾。 随后的一段日子，是叶青天高中时代最快乐的时光。王伟征时不时会用纸条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叶青天总是欢欢喜喜地解答。 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很少，但就在这一来二去的来往中，两人都感到异样的情愫在心田滋生。 很快元旦到了，叶青天终于鼓足勇气，买了一张贺卡想送给王伟征。 他不知道怎么表白，他怕王伟征会生气， 他虽然是贫寒学子，但天资聪慧，自然知道王伟征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王伟征几乎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但学校总有些胆子大的男生，试图靠近她，送点情书或者礼物什么的。不过很快，那些男生就畏缩不前。叶青天估计，应该是受到了什么警告。 能够中途转学到这个凌水市最好的高中之一，并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从班主任对那个女孩的重视甚至讨好的神色，再加上叶青天经常看到这个女孩子上学放学都有一辆轿车接送，他就知道，人家的背景绝对是他无法比拟的。 很多次，他都想着离王伟征远一些，因为他认为，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他做不到，就像所有陷入情网的少年一样，他无力挣扎，无力抗拒。 所以他的内心告诉他，送贺卡这件事一定要做！ 想来想去，最后，叶青天在贺卡上面认真地写下了这首藏头诗：“赠友数语表心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伟人亦自平凡出，征服惰心即成龙。” 这不太像是表白，倒更像是自己的抱负。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叶青天想了很多，落笔的却是这几句。 单纯孤傲的少年，就觉得这是最合适的话。 他不想通过邮局寄，他想亲手交给她。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 元旦假期过后，叶青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学校，却发现王伟征没有来上课，直到下午，他才从班主任那里知道，王伟征又转学了。 叶青天闻讯呆若木鸡，仿佛丢失了异常宝贵的东西。不到一个学期，短短四个月的相聚，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一整天的时间，他都无心学习，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点的刺痛。 “难道我在她心里没有一点位置，就这样不告而别？”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没有署名，但叶青天一眼就看出是王伟征的字迹。从邮戳上来看，是从江南省南都市寄过来的。 “叶青天，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爸爸工作又调动了，现在我又跟着爸爸到了南都市，我都烦死了。本是天地一沙鸥，浮萍何处是我家。你说我们还会再见么？”信的最后，画了一个低头抹泪的小脸。 “她没有忘记我！”捏着薄薄的信纸，叶青天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忧郁内向的女孩，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高考前夕填写志愿的时候，叶青天毫不犹豫填报了南都大学。他的选择，引起了轩然大波。 西岭高中，是全省数得着的学校，每年的高考，都会有几个学子考上顶尖的名牌大学。而像叶青天这样的学生，都是学校的宝贝。在大家的眼里，理科尖子报考华清大学，文科尖子报考燕京大学，这是天经地义的。 几个老师，甚至校长都来做他工作，希望他能够改报燕京大学，但他义无反顾。为此还惹得校长和班主任不高兴。因为市教委有规定，只要有学生考上燕大和华清，学校和班主任都有巨额奖励。 虽然南都大学也是国家重点大学，但是在大家眼中跟那两所学校还是不能比的。班主任甚至到市五金厂找到了叶青天的父亲，希望他说服叶青天把志愿修改过来。 但叶青天不为所动，从小他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 高考时叶青天发挥正常，如愿考取了南都大学，不料最后却因为学费难筹，他愤然离家出走。 虽然家境贫困，但他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宠儿，从小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这或许也是他冲动之下做出出走决定的原因。 自那之后，叶青天再也没有见过王伟征，两人再也没有过交集。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一年多之后，一首校园歌曲《同桌的你》已经风靡全国。 那时候，叶青天正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为了温饱努力奋斗，甚至开始不择手段。但每每在街头听到这首优美的歌曲，他的心里就一阵阵地抽搐。 若干年后，叶青天也曾经偷偷打听过王伟征，但一直没有下落。他的内心里，也明白两人身份悬殊过大，很难再有交集。 直到十多年后，他看到网上一个震惊的消息：有个在贫困山区支教的女教师，为了救自己的学生，被一辆卡车撞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被网友评为“最美女教师”。 这个女教师来自燕京，她的名字，就叫做王伟征。 叶青天如雷轰顶，这时他才知道，那个自己心目中娇怯怯甚至养尊处优的女孩，竟然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让人钦佩的路。 这是一个身心俱美的女子，而自已竟然失之交臂。叶青天当时悔痛交加。 如果自己当年再勇敢一些，能够不顾一切地去找这个女孩，哪怕最后跟他一起去支教，或许结果都会不同吧。 所以这一世，他有了一股冲动，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个女孩向她表白。除非他亲耳听到她的拒绝，他才会离开。 若是她愿意接受他，那他将会尽自己所能，并护得心爱的人周全，让她做最幸福的女人。 “大帅，你怎么有空过来啦？”叶青天母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叶青天的伤感回忆。 “婶子，我爸说青天病了，我过来看看。”一个洪亮的声音道。 随后一个高壮的身影就进了屋子，凑过一张黝黑的脸庞，露出一口的白牙，看了看叶青天的脸色，疑惑道：“不像有病啊！嘿！哥们，不会是在怀春吧？” 叶青天微微一笑，感到一阵温暖。他对于这个声音可不陌生。这是他小时候交情最深的死党——朱太帅。对于这小子，他可是满怀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