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军若山林,剑如流星
“……” 出不了声。 作为「旁观者」的韦伯和爱丽斯菲尔,完全发不出声音。 两个完全不同,但是都彼此「闪闪发光」的信念在充满了干燥风沙的空气中碰撞。 用「闪闪发光」这种形容词或许听起来有点蠢,尤其是用来形容「信念」听上去更是蠢得可笑,但是这的确是在观看着两名王者之间的战斗的人眼中,最直观的看法。 认为王者「绝不孤高」,「在王的身后,有支持他去追逐他的野心霸业,拥有共同梦想的众士兵们」的,征服王的王道。 认为王者「当然孤高」,「因为她这个王和她的国和她的臣民,是一心同体走在同一条孤高之路上」的,骑士王的王道。 两名王者,都用堪比奇迹的实力,证明了他们的「正确」。 明明是相矛盾的两个观点,但是却没有可以反驳的立场。 一个王者,将过去传奇一般的军队重现于世。 一个王者,将过去无双的英雄之技尽纳于身。 完全不同,但是又好像有什么层面上一模一样的两个王者,他们的信念就如同最为美丽的宝石一样,在两个没有见证过英雄时代的「现代人」眼中,闪烁着名为「荣耀」的光芒。 「切嗣……你可能真的错了……」 爱丽斯菲尔第一次,在心中出现了反对切嗣的想法,虽然她并不真的了解切嗣的理想,一直为了能够支持切嗣而「伪装」成理解切嗣的理想,但是此刻,爱丽斯菲尔真的动摇了——恐怕就算是切嗣在这里,也会动摇吧。 「那些家伙们,主张战斗的手段有正邪之分,在战场上表演的好像有尊严似的。因为历代的英雄们都被笼罩上了那种幻想,你认为到底有多少年轻人被英勇的名誉所蒙蔽,最终流血而亡呢?」 卫宫切嗣所说的这些话,爱丽斯菲尔一字一句都记得很清楚。了解卫宫切嗣这个人比起战场的美妙更了解战场的残酷,但是不明白卫宫切嗣理念的爱丽斯菲尔,也一直认为切嗣所说的是对的。 但是现在,爱丽斯菲尔明白,卫宫切嗣是错误的。 战争,战场,是真的有尊严的。 因为,人不是能够将「自己「给「抹杀」掉的生物。 一千个人有一千张脸,只要生存,冲突难免。 死亡是必然的终点,但是不能因为死亡,就将在那之前的一切抹杀掉啊。 人是在争斗中前进,在争斗中成长,在争斗中生活的生物。 为了存活下来,人类从还只是一个生殖细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战斗了。 为了快点结束战斗而放弃一切,不管多么卑劣也在所不惜,这是错误的啊。 这才是真正让所有人都痛苦的做法。 将梦想抹杀,将尊严抹杀,将一切意义都抹杀,将一切都变得无意义,这正是卫宫切嗣在做的。 不过在卫宫切嗣看来,他所做的并不是这种事。 在卫宫切嗣的眼里,所谓的「战争」都是愚蠢的,都是无意义的,都是除了「让生命消逝,让死亡增加」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这些「无意义」外面所包裹的一切美好的伪装撕开,将其残酷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已。 没错,严格来说,卫宫切嗣所做的也没有错。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是可怕的,战争是悲伤的。 但是…… 战争,争斗,尊严,荣耀,这些绝对不是无意义的! 两位存在于过去的王者,在这个时代,用他们的力量,亲自证明着这一切。 现在的「卫宫切嗣」,根本只不过是过去「想要成为正义伙伴」这个梦想和执念,成就的一个「鬼魂」而已。 因为相信「为了拯救所有人,不得不做出一点必要牺牲」,所以他只是在重复着失去一切而已。 就像是诅咒着名为「正义」的梦想一样,他现在只是因为被「不想让达到正义所付出的牺牲白费」这样的想法和执念紧紧束缚着,失去了一切的「幽灵」。 在过去存在,在现在起舞的「幽灵」。 一直相信切嗣是对的,一直想要帮助切嗣达成梦想的爱丽斯菲尔,发现自己似乎开始动摇了。 眼前每一个人,都不是在「无意义」地死亡。 阿尔托莉雅不断挥舞着剑,用死亡一次次证明她的「道路」,一次次地向着最终的敌人,征服王飞速靠近。 而每一个士兵,每一个骑兵都在向着重重包围中的骑士王杀去,他们的尸体为后来的伙伴们形成了道路,给骑士王造成破绽,让后来的伙伴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围过来!从那边挡过去,不要让她突围出去了!” 负责左翼指挥的帕曼纽(注1)大叫着,指挥着军队包抄过来。 “第一队,避开!第二队第三队,从两侧绕过去,打!” 就像是剪刀一样,骑兵在中途突然发生了变化,中间的一群骑兵突然直接向着两边闪开,同时两侧的两支骑兵队包抄了过来,像是一对钳子一样想要将骑士王包夹在其中。 “哼!” 在这种情况下,誓约胜利之剑和黄金的必胜之剑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毕竟在骑战方面不够趁手。 于是,骑士王毫不犹豫地—— 收剑! 挥出的王权之剑,在金光之中突然消失无踪,趁着那名被瞄准的骑手为了躲避剑锋做出的回击规避的动作落空产生的破绽,骑士王轻松地将他手中作为武器的长矛夺了过来。 “杀啊!” 但是与此同时,后方夹击过来的骑兵就找到了破绽,手中的骑枪向着阿尔托莉雅的肋下刺了过来——为了夺枪而探身出去的骑士王,左手肋下正好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而且这个姿态,要抽身回来再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赢了! 但是还没等胜利的笑容在那名骑兵的脸上蔓延开,骑士王突然从马鞍上消失了。 “「杀」是你能说的吗!” 竟然借着探身出去的势子翻身钻到马肚子下的阿尔托莉雅从马身另一侧突然钻出,手中抢来的长矛狠狠刺穿了收招不及的骑兵的咽喉,连同身后的两名士兵。 只是这样的反攻,也就因此让马匹陷入了无人保护的状态。 “得手了!” “想得美!!!” 两声吆喝几乎是同时响起,用长矛将三具还没来得及变成乙太因子的尸体用力压下甩出砸翻了后方好几个骑手的同时再次翻身上马,削铁如泥的誓约胜利之剑毫无阻碍地将敌军的武器连同脑袋一起削断。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几息之间的激烈攻防的冰山一角而已。 阿尔托莉雅并不会使用长枪,但是正好,在她「手下」,或者说是莫求缘遗留给她的「遗产」之中,安杰利娜的护卫星姬正好是使用长枪的好手,而且和阿尔托莉雅一样是擅长驱使风的战士。 卷动的狂风,不仅夺走了靠近的敌人的武器,夺走了他们行动的能力,更推动阿尔托莉雅手中的长矛,迅速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兵将的狂潮,却无法阻拦骑士王杀向征服王的脚步。 一人,一马,一枪,一剑。 万夫莫敌! “嘎吱!” 随着刺耳的声音,长矛弯曲了。 这是当然的,虽然是坚韧的好兵器,但是也毕竟只是兵器,而不是宝具,这样激烈的攻防,能撑过几招都是优秀的成绩。 无所谓。 挥舞着手,手中已经从「长枪」变得像是「弯钩」一样的武器像是使用了很多次一样熟练地绕住身旁一个敌人的骑枪,然后狠狠扎进敌人的胸膛——这也是刺客(路娜)的(镰刀)手法,在战技方面,阿尔托莉雅在近身对敌时,向明珠楼的杀手们学习了很多。 与此同时,阿尔托莉雅已经握住了那个敌人松手掉落的骑枪。 “真是趁手。” 赤红着双眼的骑士王微笑着说道。 骑士枪,这种武器对于骑士王来说,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虽然没有骏马冲刺增加威力,但是无所谓。 挥舞的骑枪就像是巨大的手臂延伸一样,那可怕的长度完全没有带来笨重的效果,反而在其「威力」上颇有加成。 “给我退下!!!” 威吓声中,骑士枪卷起了人rou的风暴。 仿佛扫开的是一片片羽毛一般,阿尔托莉雅将骑士枪用力地横扫,将周围的敌人全部扫开,同时纵身,跃马,再进数步! 距离因为刚才的冲杀而远离了的征服王,还有五百多米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却是天渊之别。 在前方出现的,是战场上的噩梦。 巨象组成的兵团。 原本应该是用在冲锋上的,堪比重型坦克的巨象军团,竟然作为「护卫军」出现在这条血路的最后。 只要越过这里,就要面对征服王了。 “绝不会让你前进!绝不会让你的剑威胁到王!” 带领着巨象军团的马哈拉甲王(注2)怒吼着,向骑士王发起了如同山崩一般的碾压冲击。 相比起那扑面而来的巨象,阿尔托莉雅一直驾驭着的战马简直就像是大人面前的小狗一样。 但是,阿尔托莉雅却只是轻轻地一笑,甩手将手中又已经残破不堪的骑枪随手扔开——刚才那如同大转轮一般的一击,对于骑枪本身也是非常大的负荷——然后轻轻伸手遮住了还没来得及惊慌失措的战马的眼睛。 巨象咆哮着呼啸而过,巨大的脚步碾过的所在仿佛连沙尘都被其碾碎一般。 呼啸而过的军团,连风都被一同踏碎。 而在尘埃过后,挡在那大军之前的阿尔托莉雅—— 不动如山。 坐在同样毫发无伤的战马上,阿尔托莉雅只是轻轻地甩了甩剑,用剑风将周围的尘埃扫去。 不可能的。 任何人挡在狂奔的大象前面,都会被碾死,就算有着惊人的武技,要同时保护战马地冲破巨象军团,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当然不是只靠战技。 在阿尔托莉雅因为扔掉了骑枪而空出来去遮住战马眼睛的左手中,静静地握着一件从她参战以来,就一直没有使用过的东西。 圣剑的剑鞘。 远离尘世的理想乡。(Avalon,阿瓦隆) 阿尔托莉雅只是在巨象经过的时候,解放了圣剑之鞘而已。 剑鞘本身的能力是「不死」,具有治愈持有者的伤势,停止老化的能力。 同时,也是以单兵作战为对象,被称作“移动要塞”的功能。 展开真正形态的时候,圣剑之鞘会分解为数百块,使持有者置身于妖精乡之中,从所有物理干扰中得到保护。 这是达到了魔法领域的宝具,和王之军势同样是EX等级的宝具。 在展开宝具之后,所有的物理干扰、平行世界的干扰、这些前往多次元(六次元)的通信信号全部都会被屏蔽,并不是「抵挡」而是「遮断」,也就是将自己放进理想乡中,与其说是「防御」,其实说是「通道」也许比较合适。 这是此世最强大的守护,就算是五大魔法也无法触及的存在,何况区区巨象军团。 剩下的就好办了,再强大的巨象,冲击时也一定会有其缝隙,只要能够保证自身安全,接下来只需要驱使战马从缝隙中钻过去就好了,用手遮住战马的眼睛不让它惊慌乱动,用双腿的动作驱使战马行动。 这对于一般的战士或许做不到,但是对于骑乘技能A等级的阿尔托莉雅来说,轻而易举。 在巨象军团之后,不再有其他的军队。 之前的敌军,全部因为包围和冲击,落在了阿尔托莉雅的身后。 而此时—— “好可怕的王道,好孤高的王道……” 抄着双手,坐在战马上的Rider思考了一下,策马奔向了远处的韦伯和爱丽斯菲尔,准确来说,是奔向了两人身旁的神威车轮。 “Rider……?” 看着突然过来的征服王,因为阿尔托莉雅的表现而已经开始有些不祥预感的韦伯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哪怕他站在神威车轮上,也只能仰视那骑在马上的身影。 “这么说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问过你呢。” 一边跳下战马,征服王一边说道。 “……哎?” “韦伯·维尔维特,你愿以臣下的身份为我所用吗?” 翻身跳上牛车,伊斯坎达尔说道。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的玩笑神色,无比的认真。 韦伯浑身都因激动而颤抖着,随后,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滂沱而出。 虽然心知绝对无法实现,但自己还是暗暗期待着这个问题。 根本没有必要考虑回答方式。它正像宝物一般深藏在自己心底。 “您才是——” 被首次直呼姓名的少年不顾两颊的泪水,挺起胸膛毫不动摇地答道。 “——您才是我的王。我发誓为您而用,为您而终。请您务必指引我前行,让我看到相同的梦境。” 听到对方如此起誓,霸道的王微微笑了。这笑容对于臣下来说,正是无上的褒奖与报酬。 “嗯,好吧。” 就在心下欢喜,飘飘欲仙的时候——韦伯的身体真的飞了起来。 “……哎?” 王把少年矮小的身躯从牛车上提了起来,缓缓地放到了水泥路面上。 失去了巨大牛车的高度支撑,视野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后,韦伯再次体会到了自己的矮小,心下满腹疑惑。 “展示梦之所在是为王的任务。而见证梦的终焉,并将它永传后世则是你为臣的任务。” 在看起来如此高远,无可触及的战车之上,帝王爽朗地笑了笑,毅然绝然地下令道。 “活下去,韦伯。见证这一切,把为王的生存方式,把伊斯坎达尔飞驰的英姿传下去。” 远处的战吼,近处战马别赛法勒斯的嘶鸣,神牛的轻哼,都像是鼓励的声音——对象到底是即将拼死一战的王,还是重任在肩的臣下呢? 早就明白了,这一战是拼命。 不论接下来如何发展,征服王必然会被骑士王斩于剑下。 区别只在于,他是否能够在那同时,也将骑士王斩于剑下。 韦伯俯下了身子,再也没有抬起头。 在伊斯坎达尔看来,这是得到首肯的标志。 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了。 从今天开始,直至时之尽头,王的英姿都将指引臣下,臣下也将忠于这份记忆。 在此等誓言之前,离别变得毫无意义。 在伊斯坎达尔麾下,王与臣下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时空,成为了永恒。 “那么,我们走吧,神威车轮,出征了!!!!” 怒吼一声,响起的是震撼整个沙漠的雷鸣。 收起了剑鞘,阿尔托莉雅微笑了一下,手中的剑闪烁起了光芒。 那是如彗星一般璀璨的光芒,拥有只需要一击就能摧毁神威车轮甚至动摇这个固有结界的威力——之前释放的时候看上去只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实际上整个固有结界都已经在破损,逐渐要被世界的规则修复了,如果再挨一击,恐怕会立刻破碎。 “啊哈哈哈哈哈哈!!” 征服王因为欢喜而颤抖着,高吼着,与爱马一道奔驰向前。 虽然还是没能触及到「尽头」有些遗憾,但是无所谓了! 那种遗憾什么的,相比起现在的狂喜,根本是不足一提。 眼前的敌人是现在最重要的!将她打败,从这座山峰上跨越过去! 哪怕身死也无所谓!征服王的一生,有遗憾,无后悔! 只要有敌人,只要有高峰,将其打败,将其征服,这就是征服王亚历山大·伊斯坎达尔的一切! 数百米的距离,几秒之间就被跨越。 什么都听不见,不论是沙漠的风声,不远处众兵将的吼声,还是什么声音。 耳边,唯有涛声阵阵。 远在天地尽头,拍打着空无一物的海岸,传来这世界终结处海浪的声音。 啊,这样啊。理解到这一切,他心下释然。 ——这胸中的悸动,正是无尽之海的波涛。 “哈哈……啊哈哈哈哈!” 狂笑着,征服王凭借着这涛声发出了意味着这一战终结的战吼—— “AAAALaLaLaLaLaie!!!!” 发出高亢的战吼,征服王的神牛之铁蹄踩着神雷,向着骑士王愤然踩下! 然而—— “剑一……” 一瞬之间,拔地而起的是流星。 金色的光芒,并没有扩散出去,而是集中起来,聚集在了剑尖上。 骑士王,从马的身上跳了起来。 这是征服王所没有想到的。 在神牛的铁蹄踏碎了阿尔托莉雅刚才所乘战马的同时,骑士王就已经飞跃到了空中。 在她的手中,紧握着金光闪烁的誓约胜利之剑。 “——星。” 简单至极的一剑,是这一战的终结。 没有壮烈的光与影,没有胜败的喜和悲,有的,只有对彼此的认同和尊敬。 从莫求缘那里「看」来的求瑕剑势,加上了誓约胜利之剑无坚不摧的锋芒,单论单体杀伤力来说,这一击比解放誓约胜利之剑的一击还要大,也是阿尔托莉雅目前能使用的最强的一击。 “哈……果然还是差一点。” 征服王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站在和他胸口一样被贯穿了的牛车上大笑道。 “令人尊敬的王者,请好好休息吧……这一战,我还不能退场,所以……” “那就帮本王,好好去看看这一场大战的最后吧……” 声音逐渐远去,连同这个黄沙漫天的世界一起。 那是回归英灵殿的迹象,并不是虚弱,事实上,征服王依然中气十足。 就像是慢慢走远一般,声音只是慢慢地变小了而已。 “哎哎,当然会的,直到最后,一直(always)。” 并不是让剑像是平时那样消失,而是慢慢将誓约胜利之剑放回了剑鞘之中。 如同雪夜归人,掸去衣服上的风雪一般。 从时间上来说,这场战斗实在算不得长。 虽然之前的攻防战颇有些耗时间,但是总共也不过二十分钟不到。 而最后的一击,更是不用数秒就结束了。 但对于目不转睛地把这一切印入眼上的韦伯来说,这段沉重而漫长的时间直可匹敌他的一生。 已经无可忘怀了。无论怎样自欺欺人,他也绝对忘不了那一幕。 方才数秒间发生在眼前的光景,已经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分离。 韦伯孤身一人,留在自己被放下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呆立着。 明明身旁还有爱丽斯菲尔,但是韦伯的身影却显得如此孤独。 虽然心知一定要动起来,但仿佛身体一动,就肯定会脱力跪地一般。 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双膝触地。 绝对不能。 他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慢慢在大桥上走过来的Saber。 “Rider的Master——” “不,我是——那个人的臣子!” 用颤抖着,但是依然坚定的语气反驳了一根手指就能杀死自己的骑士王。 明知道对方是恪守骑士精神的存在,但是就像是被装了子弹的枪指着一样,你就算知道对方不会开枪,难道就不会害怕吗? 但是不能逃避。 只要移开眼神,就真的又变回过去那个没用的家伙了。 “如果是臣子的话,我欢迎你的报仇。” 阿尔托莉雅认真地说道。 “不……如果像你挑战的话,我必死无疑……我不能那样做。王下过命令,要我「活下去」!” 是的,他不能死。 只要王最后的遗言仍在胸中回响,韦伯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从这走投无路的状况中脱身。 “……你有一个好君王,这是你的幸运……” Saber看着颤抖着挺直腰杆的少年片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个动作差点将韦伯吓得瘫倒在地,晃了两下总算是没有倒下去。 “同时……你的君王,也有一个很好的臣子,这也是他的幸运。活下去,这是你真正理应贯彻的,真正的「忠义」。” 这样带着赞赏的语气和表情说完,Saber就再也没有看韦伯一眼,带着还没怎么缓过来的爱丽斯菲尔走向了身后的梅赛德斯。 直至梅赛德斯那巨兽一般的吼声从耳朵中完全消失,凉风拂过河面,将紧绷已久的战场空气一扫而光之后,少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独自留在了静夜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遵守了王的命令。见证了一切,并活了下来。 真希望受到表扬。 不管是那粗大的手掌,还是那粗枝大叶,不知客气为何物的破锣嗓子。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些什么了。 他终于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把自己的战果向那个男人好好炫耀一番了。 但是——在这万物俱寂的黑夜中,只有韦伯自己形影相吊。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就像刚开始的自己一样,现在的韦伯,又被独自留在了这麻木而了无生趣的世界一隅。 这场战斗只属于他自己。虽然他独自地闯过了难关,但却没有人发觉到这一点,也没有人来表扬他。 但这一事实残酷吗——不,决不。 论褒奖的话语,刚才他已经得到了。 世间最伟大的王已经认可了他,擢用了他,把他列为了臣下中的一员。 仅仅是把事情的先后顺序颠倒过来而已。 他已经连遥远未来的褒奖都一并获得了。 只要用尽余生,取得与褒奖相称的勋功就可以了。 是的。那个时候,正因为有了那句话——他已经不再孤独了。 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作为一介少年的岁月结束了。 然后他第一次知道,泪水有时候,是可以在与屈辱和后悔无缘的情况下夺眶而出的。 此刻,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韦伯.维尔维特俯视着漆黑的河面,任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 那是guntang而清凉的、男儿的泪水。 === 注1:帕曼纽,出身上马其顿贵族,父亲是菲罗塔斯。帕曼纽在腓力二世时期就投身军旅,深受腓力二世信任,后也被亚历山大大帝所中庸,参与多场与波斯的战役,在高加米拉战役中指挥马其顿联军左翼 注2:马哈拉甲王,即印度王公波鲁斯,曾经与亚历山大为敌,拥有象兵部队,但是被亚历山大破解擒住,后来亚历山大又因为波鲁斯在百姓心中地位不错所以释放了他(大概是这个情况,有点类似孟获),之后为亚历山大所驱驰(这是因为他出现在王之军势里,具体资料劣者没查到) === 作者语:本来是打算最后这里就跳过的,但是果然……韦伯少年毕竟是四战主角之一嘛,退场就留点戏份给他咯,反正前面原创部分也已经够字数了……下一战,书爹VS金闪闪!终于要开始写了!劣者好兴奋啊!劣者好兴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