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太白金星下凡搭救大善人唐僧
第227章:太白金星下凡搭救大善人唐僧 话说唐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承蒙唐王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到了法门寺。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到里屋,相见献茶问候。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 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 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 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下的圣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山崖险。有的说毒蛇魔怪难降。唐三藏闭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次。众僧们不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啥意思?“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常转,愿圣主皇恩浩荡,江山永固。“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眠。 晚上又是竹敲残月落,早上鸡唱晓云生。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玄奘于是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说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rou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祝罢,回方丈进斋。进斋完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催促行程。三藏出了山门,辞别众僧。众僧不忍分别,直送有十里之外,含泪而返,三藏一直向西前进。正是那秋季天气,但见: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黄菊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 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们行了几天,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地方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安排高僧请往福原寺安歇。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晚斋完毕,吩咐二从者喂饱马匹,天不明就赶路。等到鸡鸣一遍,随后喊醒随从者,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 这长老心忙,太起早了。原来此时深秋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三藏心慌,从者胆战。一阵子悚惧,又闻得里面哮吼高呼,叫:“拿将来!拿将来!“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将三藏、从者揪了上去。这法师战战兢兢的,偷眼观看,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 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 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 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 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 钢须稀见rou,钩爪利如霜。 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 唬得个三藏魂飞魄散,二从者骨软筋麻。魔王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三藏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 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看长的啥模样: 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那魔王奔出迎接。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道:“二公连日如何?“ 山君道:“惟守素耳。“处士道:“惟随时耳。“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黑汉道:“此三者何来? “魔王道:“自送上门来者。“ 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 魔王道:“奉承!奉承!“ 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魔王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rou,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把一个长老,几乎唬死。这才是初出长安第一场苦难。 正怆慌之间,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说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三藏昏昏沉沉,也辨不得东西南北,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见一老头,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三藏方苏醒,跪拜于地道:“多谢老公公!搭救贫僧性命!“ 老叟答礼道:“你起来。你可曾疏失了什么东西?“ 三藏道:“贫僧的从人,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何处?“ 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三藏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心才略放下些,问老叟曰:“老公公,此处是啥地方?公公何由在此?“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xue处。你为何落难在此?“ 三藏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得很,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刚刚亮。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 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三藏不胜感激,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拜谢那公公,那公公于是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 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三藏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拜毕,牵了马匹,独自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进。这岭上,真个是: 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那长老,战兢兢心不宁;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三藏舍身拚命,上了那峻岭之间。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有命。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已自认必死,无可奈何。正在那不得绝命处,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三藏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你看他: 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三藏见他来得渐近,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条汉到跟前,放下钢叉,用手搀起道:“长老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着你,多有冲撞。“ 三藏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刚才来到此处,遇着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都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 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靠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所以众兽见我怕我都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老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闻言,满心欢喜,谢了伯钦,牵马随行。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伯钦,急回头就步。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唬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这和尚自出娘肚皮,那曾见这样凶险的勾当?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然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吃用几日。“三藏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 伯钦道:“我有何本事,敢受你夸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rou,管待你也。“ 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真个是: 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何在?“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伯钦吩咐:“赶早剥了皮,安排待客。“又回头迎接三藏进内。彼此相见,三藏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三藏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老太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 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钦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刚才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老太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日你父亲周年,就请长老做些法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三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