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向新的专业挺进

    开学之际，当再次以学生身份走进熟悉的校园时，陆川心潮彭拜。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觉得无比亲切，无比可爱。喷泉散发出来的水气沁人心脾，林间小道吹来的和风，凉爽怡人。教学楼的走廊里散发着令人心爽的消毒水味，课桌上学生留下来的涂鸦情话令人往事重温。蓝球场上迸发的呐喊令人摩拳擦掌，食堂中飘来的阵阵油香令人垂涎欲滴。图书馆中沙沙作响的翻书声催人奋进，未名湖边手捧书本边行边看的人影令人心生敬意。

    刚刚领到新书的陆川，此时兴奋得不知该如何安放胸中那颗激动不安的心。他慢慢地翻动着手中的课本，细细地品味着书页中传来的nongnong墨香，感受着内心中从未有过的这种对知识的渴望，那行间跳动的字节，就像眼中的精灵，鲜活可爱，令他产生想要拥抱入怀的冲动。

    由于他是本市生，不能住校，也就没有宿舍可去。报道当天没有课程，领到课本后，他久久不愿离开这个像家一样的校园。这里的每一块土地都是那么熟悉，但从前他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来此游玩，或者打球，或者跑步，还曾经从这里的北墙翻越而过，逃票进公园玩。也曾在北墙边上捡了一只盆大的泥盆，如获至宝似地抱回家养金鱼，不过这些早已是中学时代的往事，只有今天才一幕幕地浮现眼前。曾经，在中学时代，满眼瞧不起这所隔路相望的高等学府，誓言必要考上北上广，但终归无奈被现实打回了原形。如今，自己却为能走进这所曾被谐谑的学府求学而感到幸运，想想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可笑。年少轻狂尚情有可原，当下人已老练，就不应当再目中无人。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必当紧紧把握，也许，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有机会再为学府之人。陆川伫立在图书馆前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论如何，这短短几年时间，是命运赐予的良机，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把握，誓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领到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径直跑向图书馆办理了借阅证，然后将整栋图书馆里的自习室和借阅室挨个儿走了一遍。那里的安静，那里的氛围是他长久以来不断向往、不断回忆、不断憧憬的存在。穿梭在紧密整齐的书架之间，看着一本本好书，他感到无比的饥渴，就像一个荒漠落难之人看到了沙漠绿洲，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吸净所有的甘露。

    他拿下一本孟得斯鸠的，翻了几页放书架。又从另一处取出一本，再翻看目录和几页正文后又放了回去。接着，他又走到文学区找出一本，接着，他取出一本又一本，放回一本又一本。一本一本的书捧在手中，都一样的令人心动。一时间，这些琳琅满目人书籍盛宴令他流连忘返，不知归期。他对知识的渴望太过强烈了，他想把整个图书馆抱回家，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想把读尽每本书，但这也是不可能的。恢复些许理智时，陆川暗暗告诫自己，来日方长，学无止尽，何必追求一时呢？

    在正式教学开始后最初的一个月中，陆川倍受打击。由于他们是成教班，生源比较复杂，年龄差别也较大，多数都有社会工作，其中许多人就是干律师或在事务所就职，有的人本身就有一定的专业基础。在工作相同或年龄相仿的人中，有的彼此认识或有过合作经验，像陆川这样纯粹半路出家的人寥寥无几。在同学之间互相交流的时候，陆川基本插不进嘴，甚至很多内容都听不懂。以往在导游行业那种身为佼佼者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在这群人中如同白痴一般。

    更为尴尬的，由于陆川所在的是成教班，属于法律系的编外队伍，因此享受不到统招班那种王教授亲临授教的正规军待遇。分配过来的讲师要么是在读的研究生、博士生，要么是系里资历尚浅需要积累授课经验或者赚些外块的年青教师。最无奈的是，这门很重要的基础课，在一个月内居然换了三个老师，最短的一位只教了两节课。最后一位据说是位高才生，但可惜汉语表达令人咋舌，一堂课下来，她讲得难受，下边的人听得更是难受。专业好的老师，对待成教班的态度也稍逊于统招班，讲课节奏很快，有些专业名词概念和背景知识不经交待解析就一笔代过，经常搞得陆川在听课想问题和做笔记之间局促不安、手忙脚乱，有时候一个关键的内容没听懂，后边的内容听起来就像天书一般无法理解。

    有些好打听事的人慢慢在班里传开消息，说统招班上课的有某某知名王教授，哪个哪个班的刑法学讲得很精彩，听过之后，人们纷纷感叹自己是后娘养的，有的还把自己比喻成外宅。那些原本报着进来混文凭的人却对此无动于衷，对他们来说，谁讲课都一样，反正听不懂也不想听。而陆川却为些暗暗焦急。他是想进来好好知真知识的，但每天陪着老师逗闷子丝毫见不到长进，反而平添了很多苦恼与茫然。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看到那些有基础的人一步步向前迈进，有的甚至已经互相开始商量参加司法考试计划，而自己却还是原地踏步，陆川很是着急。他与曾试着与几个聊得来的人讲教，但这些人中，有的好心传授一二，有的只是敷衍了事，给陆川带来不小的打击。

    万般无奈之下。陆川鼓起勇气，私下找到法律系一位曾有一面之缘的王教授，怯怯地说出了自己的苦恼和愿望，渴望得到对方的指引和教导。幸运的是，这位王王教授很是平易近人，虽然他对陆川突然拜访感到唐突，但他却用耐心的倾听给予陆川足够的尊重。当他了解到陆川过往的从业经历和本次求学的良苦用心之后，到是为陆川的精神所感动。他拍着陆川的肩膀说：“要是我的学生里多几个像你这样好学的孩子就好了。”陆川为这句话而激动不已，他向王王教授请教如何能尽快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如何在毕业前能达到参加司法考试的水平，如何才能科学地掌握法律专业的学习方法。一个个问题均是陆川当前最关心和最需要解决的问题，王王教授从他的提问中也观察出这是一个敢于面对问题、敢于挑战问题的好学生，他有股子常人难有的钻研精神，只可惜的是他的专业素养基础太差，文化功底薄弱，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到他所期望的那种高度和水平并非理智愿望。但王王教授不愿打击陆川的这种难得的学习热情，他和陆川约定以后允许来旁听他的课，但只在课外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回答问题。此外，王王教授给陆川列出一个必读书单，让陆川自己想办法去搞书，搞到后要按顺序读完，并做读书笔记，后期还要就书中的问题做一些考测试，倘若陆川没有按要求读过、读完这些书，那今后将不再给他做单独辅导。陆川看到一个个听起来就令人生畏的书目，心里暗自犹豫，但闪念之后变决然的答应了。

    此后，陆川以买书、借阅等多种方式基本找全了书单中的书，课时间基本就是啃书本，从读第一本书开始他就不断暗示自己，不管读不读得懂，一定要读下去。买来的书，他可以任意发挥地去涂却画。借来的书不能如此随意，他就能抄就抄，能记就记，能印就印，想尽一切办法留往问题，留住想法。能见王王教授的时间和机会并不多，陆川慢慢养成了将随手记下的各种问题梳理成章，能自己求证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能向同学请教的请人帮忙，能问其他老师的就尽量在课后提问，能上网找资料的就上网。起初他见王王教授时只能提一些仅涉及基础知识的问题。慢慢的，他的提问有了一些深度，有时候他会把自己找到的问题和做出的解释一并拿给王王教授看，征求点评意见。

    而王王教授也在一点一滴地观察中发现着陆川身上细微变化。记得最初求见时那个冒失的毛头小伙，满眼的急迫和焦虑，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自信，言语中显得相当浅薄无知。王王教授原本以为那份书单就可以打发掉这个冲动的孩子，但想不到当陆川第一次向他报告阅读完成情况之后，这个孩子尽然真的把二十几本书都看完了，而其中有两本晦涩难懂到连研究生都不愿意读，是他故意挑出来给为和考验陆川的。

    陆川最初向王王教授发起的提问相当幼稚可笑，但经过指点和引导后，慢慢的，他的问题有了一些深度，也有了一些难度，说明他是真正地在学中思考，在思考中探索，在探索中收获，在收获中进步。直到某一天，陆川将几页关于网络隐私权保护题目的实务探索性文章交到他手上时，他感到有些意外，毕竟这不是他布置给陆川的作业，而陆川却自主地开始运用所学理论来分析法律实务，实在难得。该文章从民法、知识产权保护法、网络信息安全等多个角度对网络隐私权的概念、定义、法律地位、侵权行为等内容进行了多角度分析论述，其中还引用了较多国外关于保护公民隐私权的案例，同时对我国公民隐私权保护的现状和存在立法空白问题进行了大胆的判断和分析。在通读了这篇文章过后，王王教授为其中逻辑论述的严谨性、观点阐述的新颖性所、案例引用的真实性所吃惊。因为相同案例是他在法律实务中真实遇到过的，而那个颇具新颖性的论点也正是目前法律界较有争议的问题。王王教授为陆川这一年多来的努力而感动，为他能如此快速地进入法律专业状态而满意。他很希望将陆川收入门下，只可惜两人之间相隔的不只是一纸文凭，不然他这当对陆川好生调教，将来必能培养出一位可造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