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痴狂，不成魔

    不识庐山真面，只缘身在此山中。隐于密林难见路，登于山巅始见途。陆川随手翻看着一本人物传记时，看到一段文字，对他似乎有所触动。

    主角在战争动荡时期被囚禁在破旧古宅中等候随队牵移。等待过程漫长而寂寞，当他在屋内徘徊时，为了排挤内心的空虚，开始回忆和默写少时祖父王教授的佛教经文。起初他因佛经的晦涩难懂而想过放弃，但放弃后又无所事事，于是又重新研习。期间，当他觉得学不下去时，便学着祖父的样子，用打座冥想的办法来调理不安的内心。起初是座不下来的，但慢慢试过几次后，他可以一次打坐二个小时。这让他有了不少的收获。那些被以死记硬背方式灌输入大脑的原本杂乱无章的教义，居然在冥想中慢慢变得可亲可近，变得条理清晰起来。于是他开始在头脑里慢慢有了一些顿悟，同时又结合以前的经历来自我解释教义的含意。最终，他在打坐中找到了学下去的灵感。最终，他通过努力，全本默写并读懂悟通了佛经教义，这也帮他在困顿之际摆脱了寂寞孤苦的岁月，为今后重获自由并再启人生征程奠定了思想基础。

    陆川从这则故事中，找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影子，他举一反三地想到“温故而知新”这句名言，于是他如法炮制地在头脑里一遍遍回想学过的东西。从最初的零零散散片断式的回忆，到经过不断的自问、自省、自答而一点点串连成片，一片片知识叶片又在进一步梳理中慢慢通过某种关系而系统化、结构化。当头脑中渐渐形成了一个知识系统的大致轮廓时，陆川兴奋异常，他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一口气以结构图表的方式，将头脑中形成的知识体系一点点描绘出来。当最终完成的时候，陆川满心欢喜。他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比吸纳知识更重要的是梳理，只有梳理清楚了，才有深入学习的前提，否则，只能越学越杂，越学越乱。于是，陆川用二千多字将这一体会写了下来，贴在了书桌面前的墙上，时刻提醒自己。之后，他照此思路，对其他科目的知识一一进行了汇总梳理，，制作了近十多套思维导图。这一过程，为他今后的自学进修奠定了扫除一个长久存在的瓶颈问题，也因此而奠定了坚持自学的信心。

    学习之中，还要克服的一大难关是概念、定义的记忆。陆川虽然自觉悟性尚可，但从小就苦于各种背记任务。死记硬背是他最忌讳、最讨厌的学习活动。这也是他干导游期间，从来不像很多导游那样捧着导游辞照本宣科般的生硬讲解的原因，他习惯结合当下，结合生活，结合自我感悟地进行自由式讲解。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客人喜欢听他讲，而不是听别人讲的原因。但是，这种方式用在法律学习中却暴露出很多弊端。法律概念、法条解释等都是非常严谨客观的，容不得自由发挥和解释。比如借条中的“还”和“还”的读音不同，就可能将债权人变成债务人。为了克服不擅于背记的弱点，陆川强迫自己通过读、念、抄、背、考等方式去背法条、背定义、背答案。积累下来的手抄背记本越来越多，有的被摸得卷了边，有的脏得像包油条的纸。

    不痴狂，不成魔。在苦学备考的道路上，陆川一头扎进去就慢慢陷入痴狂的状态。期间，他咬铅笔头时，数次误把咬断的笔尖吃到了肚子里。上大号的时候，因为一个法条背不出来而没有用纸就提裤子去找原文。去超市买东西，愣是引用商标法和售货员就商品包装上的问题较真一个小时。引用事物曲折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哲学原理，就陆梅想要减肥的问题争论了一个下午，并用量变质变规律驳斥她既要减肥又要吃火锅的矛盾错误。课间休息时，就一个涉及相邻权问题的生活实例与同学互相辩论，结果从邻里小事东拉西扯地说到国际相邻权问题。

    陆梅看着老哥每天如此魔怔，真是哭笑不得，每当她说不过陆川的时候，只能气呼呼地扔下一句“疯了！疯了！”然后扭头而去。

    经过几个月的折磨，陆川整整掉了二十斤rou，原本的国字脸，变得尖嘴猴腮的。临考前一天，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去好好洗了个澡，修了修面。连日来的不修边幅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寒酸的穷秀才。当他白白嫩嫩的回到家时，老妹和老妈颇有些意外，因为有胡子遮挡的原因，他脸上的消瘦并不明显。当脸刮得干干净净以后，两腮上微微下陷的rou坑就暴露无疑。老妈心疼地摸着陆川的脸说：“儿啊，你看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啊！赶紧考完吧，这哪是人受的罪呀！”

    然而陆川却两眼矍铄地说：“妈，没事的，虽然瘦了点，但我脑子里可是装得挺满，等考完了，我还得这么来，很给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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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妈不解地问：“啊？还来？你不累啊！上高中时也没见你这么学过呀，这是学傻了么？”

    陆梅在一旁帮腔地说：“没错，我看呀，就是学傻了，比以前还傻！”

    陆川正儿八经地说：“我才不傻呢，以前不好好学，那是不会学，现在不一样了。别看你们觉得挺累的，我到觉得脑子比以前转得快多了，就像换了CPU和内存条的电脑，飞快。以后我得保持这种状态。好了，不说了，有饭没，我吃完还得再看几套卷子呢。”

    说罢，不等老妈上饭上菜，陆川又一头扎进房间，埋头看真题去了。

    说来也应该是老天的眷顾，考试的这几天，天气始终很好，不热不冷，不干不潮。虽然成考流程和高考一样，座位以七七八八的蛇形阵列布置，但考场纪律却远不如高考严格。考试过程中，身边不时有人抓耳挠腮做些龌龊之事，也不时有后边臭脚踢顶陆川要答案。但陆川不为所动，不受所扰，不管周边的人是用听耳机还是看纸条，也不管他们是找监堂还是等陪考，他始终心里坚定要凭本事考这场试，除了笔纸和准考证，他什么也没带进考场。一场考试结束后，陆川被身后的一名考生堵在校门外，问他为什么不给答案，其他几个助威的痞子模样的人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想要动手。陆川只是回了一句：“这是考试，你想怎样？”然后就是冷冰冰地瞪着那名考生，在他沉默而有力的对视下，那个考生最终退却而去，临走扔下一句话：“你等着！”

    时隔几天，考试结果出来了。不出所料的是，陆川以理想的总分成绩考入了同城某大学法学专业。得知好消息好，老妈喜极而泣，陆梅拍手叫好，陆川如释重负。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刘涛后，刘涛在电话里说：“我说哥们儿，你真行呀，说到做到啊，真有你的。我说这学也考上了，你该正常点了吧，可别再神经悉悉地大半夜给我普法了行不？”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前，陆川又病了一场，以往的慢性结肠炎因长期的精神紧张而复发，上吐下泄个不停。嘴里起了几个大泡数日不消。不过，这个时期，躺在床上修养的他却是痛并快乐着。看着桌上、地下摆放的学习资料和自己做过的那些笔记图表，他心满意足，为自己的努力而感动，对未来而感到精神抖擞。看着书架上那些因为后期紧张复习而没有来得及看完的书，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都把它看完，还要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