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深夜的仁德医院，张木子正在进行一台急诊手术。额头的汗珠挂在瘦削得脸庞上，护士擦了一回又一回，但是还有一些顺着脸滴到手上和衣服上。 这台手术她虽然只是作为主刀医生的副手，但是难度却是她上班以来最大的。 到了最后一步缝合时，其血压一直都上不来，打开膈肌后，发现腹腔内也有大量积血，然后加做了腹腔切口，探查发现肝脏有两处穿刺破口也在出血，且脾脏也有一小裂口，根据主刀指示进行了电凝止血后，却依旧止不住，张木子有些慌张，主刀却依然在进行最后的坚持，最终，她是眼睁睁看着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主刀医生随即放下手中的3号刀，向病人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其他医护人员跟着一起鞠躬，张木子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是那么近。 出了手术室的门，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看到守在外面的家属，她忽然有点想哭。 “jiejie，我爸爸怎么样了？”一个大概11.12岁左右的小女孩拦住她，眼神里满是单纯和美好。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小女孩说，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这次的主刀医生——姜毓，她是父亲的老朋友了，当时张木子回国，也是她介绍来的仁德医院。 “对不起。”姜毓低头，顺手拉了拉张木子，低声说，“木子，跟我来。” 穿过了问询的家属，姜毓把她带到了办公室，递给她一杯水，“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都会有些难以承受。” “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张木子把水杯双手握住，她的手是那样凉，以至于感觉不到水的温度。“姜姨，我们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你要知道，你是心脏外科医生，我们的手术，本身就是高风险的。”姜毓温柔地冲她一笑，话锋一转，“你父亲总是向我问起你的情况，你有没有回去看过他？” “没。”张木子喝了一口水，“他问了您什么？是怀疑我的能力吗？” “你在京都学习四年，实力我都是了解的，他就是问你好不好。”姜毓拍了拍张木子的手背，“你们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虽然他……但是他毕竟是你爸。上次见到他，我感觉他老了许多，得空还是去看看他吧。” “嗯。”张木子只是回答了一声，代表她对姜毓的尊重，但是她还是不想回去，人家都说伤口是会好的，但是疤痕在那里会时刻提醒自己，曾经的痛苦。 这天她依旧在值班室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突然想给白臻打个电话。 “已经过了凌晨，想必是睡了。”张木子想着，但是忍不住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两声“嘟”音之后，白臻接起了电话。 “我以为你睡了。”张木子还是很开心，就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所以即使再难过和伤心，也觉得心里想燃起了一团火，暖暖的。 “没有，在备课。”此时此刻，那边的白臻正坐在书桌前，面对着一堆枯燥的工艺流程和化学方程式，张木子的电话，让他既意外又兴奋。 “我想你了。”张木子说这话时，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害羞，但是听见对面的人在笑，她又像是得到了回应一般，莫名地高兴。 “我去找你啊。”白臻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唐突，又补充了一句，“明天。” “好。”张木子摆弄着手里的笔，“你知道吗，我今天很难过。” “怎么了？” “我的病人，今天因为手术失败，去世了。”她的声音又低下来，“这是第一次，我的病人……亲眼目睹死亡，真的是……” “别难过了，生死有命。”白臻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今天还是在医院住的吗？” “嗯。12点多结束的，现在还是睡不着。”张木子插上耳机，躺在了床上。 “额……你要早点睡，明天还有手术吗？” “应该没有了，如果没急诊的话。”张木子顿了顿，“你明天有课是吗？” “对，明天两节大课。”那边的白臻依然是淡淡的声音。 “早点睡吧，现在太晚了。”张木子很是体谅他，毕竟都是做这种岗位的，外表光鲜，其实苦累自知。 “你也是。”那边说完，便挂了电话。 张木子望着天花板，还是睡不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以前他经历过的事情，她也正在一点点靠近。 她有些敬佩父亲，虽然是世代行医，但是把家族的医学事业发扬光大的，却是父亲。 正想着，有人在敲门，张木子急匆匆地跑过去，迎上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白……白臻，你怎么来了？”因为惊讶，她有些结巴。 “就突然……想来看看你。”白臻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他是感觉到她的难过和无助，所以才想来找她。 张木子上下打量着他，果然是毫无准备就出了门，外套里面还穿着家居服。 “你先坐。”张木子转身倒了一杯咖啡，“我最近都喝这个，没有果汁和茶了。” “喝这个，怪不得睡不着觉。”白臻笑了笑，“以后这种东西都少喝，化学添加剂多少你不知道。” 张木子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冷哼了一口气，“我可是学医的好么？” 虽然嘴上说着，但是白臻还是礼貌性地喝了一口，目光瞟到桌上的一本书——《杜尚传》 “你还看这种书？” “怎么？”张木子好像是炫耀一般，“以为理科生都跟你一样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给蒙娜丽莎画胡子，还把小便池当成艺术品的疯子。”白臻把书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其实还挺有趣的。” “我倒是觉得你跟他很像。”张木子贴近他的脸，“人生在世，很多事物是不必有的，甚至包括妻子和孩子，所以我很早就过上了相对自由的生活。” 这是杜尚的话，白臻是知道的，可是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或许是的，但是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那么自由。 “其实也不像。”白臻转头对上她的眼睛，或许曾经对，但是遇到张木子以后，他总是感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随你怎么说。”张木子起身走向窗边，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墨色绸缎上的白色点缀。 看着桌前打着哈欠的白臻，她轻声说，“要不要去里屋睡会？” “不了，我回去睡。”说完，他便起身要走。却被张木子拦住，“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开车啊？” “没关系的。”白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不要担心，她却顺势抱住了他，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别走了，好吗？” 她身上有很浓的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气味，白臻却意外得觉得很好闻。 “好，我不走。”他拍了拍张木子的后背，没想到她还是不撒手，反而抱的更紧。 “我想再抱你一会。”她把头埋进白臻的肩膀，“我好累。” 这话一出，让白臻顿时感到心一阵阵疼，他反手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有我呢。” 这个突然而来的拥抱似乎贴近了彼此的关系，白臻果然留下了，躺在了张木子值班室的床上。 “那你怎么办？”白臻看着只有90公分的小床，“不如咱们俩挤挤好了。” “拉到吧！”张木子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咱们俩睡不下的。” “能，你那么瘦。”白臻上下看了看，她是真的瘦，刚才没好意思说，抱着她真是一点rou都没有，咯得生疼。 张木子本想拒绝，但是人家已经这么说了，况且她是那么喜欢白臻，甚至可以说是他的迷妹了，人家盛情邀请，这么好亲密接触的机会，错过了就是大傻瓜。 她躺在外边，白臻靠墙，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张木子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把头转过去，背对着他。 “啊切。”张木子忽而打了个喷嚏，然后有些尴尬地吸了吸鼻子。 “冷了吧？”白臻说着脱下他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我们一起盖吧。”说完，她把衣服给白臻搭上一点，又瞟了瞟他那故作淡定的神情，突然想逗他一下，于是，她借这个机会，钻进他的怀里。 “好冷啊。”她顺其自然搂住他的腰，又附加了一句，“不要拒绝我。” “木子，木子。”白臻叫了她两声，但是张木子假装睡着，不搭理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此时的白臻，轻轻把她的胳膊拿下来放好，把衣服又盖在她的身上，张木子觉得，此时白臻一定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她，或者应该亲她一下。 但是没有，他只是替她把衣服好好掖掖，像是怕她着凉一般。 她就是在这种想象和期待中，进入了梦乡。 事实上，白臻帮她盖好衣服之后，就一直坐着看她，甚至有些失神，他的心里很乱，这个女孩子不仅走进了他的世界，现在，她是在他的世界里跳来跳去，而且好像在说，“你就是喜欢我，你承认吧！” “木子，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