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剑合璧(三)
; 只斗了百十余剑,杨宁就已将生平所用的剑法几乎都使了出来,虽然多半只是其中威力最强的招式,但是已经足以让众人心悦诚服了,尤其是许多擅长用剑的高手,看到杨宁施展出来的精妙剑法,都是忍不住暗中揣摩。甚至有些人很无奈地看着杨宁,不明白为什么他使得明明是自己师门的绝学,但是看起来不论是对招式的了解还是对剑意的把握都在师门尊长之上。这些人越看越是心惊,只觉得自己若是和这少年交手,必然是有死无生,若是你发觉所会的一切都在别人心中藏着,可还会有勇气和这样不可战胜的对手一决生死么?在这些观战之人的心中,只怕杨宁的危险已经超过了任何人,不管是这次针对的目标——西门凛,还是只用一管竹箫就将杨宁压制住了的无色庵主。 无色庵主毫不焦躁,淡黄竹箫挥洒自如,在杨宁酣畅淋漓的攻势下,她也不再收敛攻势,除了前面用过的“木叶”、“鸣雁”、“涉深”三路剑法之外,另外三路剑法“残灯”、“北风”、“寒梅”也用了出来。“残灯”一使出来,杨宁便觉得仿佛生命已经陷入了最后的沉暮,再也没有一丝希望,而“北风”则让杨宁感觉到冬日的凄厉森寒,但是杨宁最觉得可怕却是最后一路剑法“寒梅”,不管是冰天雪地的峭壁暗香,还是顾影自怜的溪边疏影,甚至是碾落成泥的路边香尘,都让杨宁狼狈地差点弃剑而逃。 一连串的清脆响声,杨宁挥汗如雨地接下了无色庵主一招“胡沙漫天”,无色庵主使力极巧,竹箫的每一击都刺在剑身上,可见游刃有余,杨宁使了天魔十九剑里面的绝招,又耍了一些无赖,强行用宝剑去削竹箫,无色庵主似乎舍不得心爱的竹箫,出招有些迟疑,杨宁才从剑下逃生,却已经是气喘吁吁。 见杨宁脱出战圈,无色庵主也不追击,手持竹箫,箫首在手心轻轻敲击,十分悠闲地道:“子静的剑法已经不错了,能够不拘一格,任意挥洒,这世上练剑的人十有八九都做不到,只不过这些剑法都不合你的本性,所以纵然威力无比,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子静可想要认输么?你若是认输,贫尼或许不便下手杀你呢?” 杨宁努力争着眼睛,任凭汗水滚落,却不敢伸手去擦拭,虽然无色庵主并未出手进攻,可是从她淡定从容的身姿上,却可感觉到杀气泉涌而出,恐怕只要自己稍有松懈,那竹箫就已经透入自己的胸口了,而且他也知道不论无色庵主现在说什么,都是在打消自己的抵抗意志,从方才开始,这个女子眼中就已经没有游戏的意味,除非是杀了自己,否则这女子绝不会罢手。 此刻杨宁心中除了惊骇无色庵主的绝世剑法之外,更多的却是惭愧,直到此刻,他才察觉,自己一向以来过分骄傲了,他出身天下数一数二的宗派,自幼学武虽然受了无穷苦楚,但是却也是一帆风顺,虽然隐帝从不出言称赞,但是即使以他的单纯,也能够感受到娘亲和师尊偶尔流露出的满意。而他见惯了师尊的出手,别人的武功在他眼里就成了雕虫小技,除了刀王杨远的神刀曾让他心悦诚服之外,便只有平烟的剑法,以及滇王吴衡的烈雪刀法让他生出钦佩之心,但是他有自信,再过几年,就是这两人也不能威胁到他。除此之外就是西门凛和射中了他一剑的伊不平,他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这些时日的经历不免让他有些看轻了世人,总觉得除了四大宗师之外,不会再有人能够让他陷入绝境, ; 可是今日他却遇见了无色庵主。 无色庵主的剑法已经脱离了翠湖剑法的巢臼,将一腔悲愤之情化入了剑中,虽然只是基本的三十六招剑式,已经是惊天动地,或许还不能胜过翠湖经过历代宗师千锤百炼的嫡传剑法,但是足可分庭抗礼,若论真实武力,无色庵主实在已经可以和四大宗师一较高下,只是她杜门自守,不为人知罢了,今日杨宁遇见她,也是运气太差了些。 不过杨宁是如何懊悔从前的自大,眼前的死局却是不能不应付的,他眉头紧锁,想来想去,自己所会的剑术都不能胜过无色庵主,不仅是剑法上面的差距,就是真有可以与之一战的剑法,一个对剑法一向敬而远之的少年和一个在剑法上面浸yin了数十年的剑道高手对决,岂有公平可言。不过杨宁并没有因此生出怨言,如果三十六式基本剑法都如此厉害,那么若是无色庵主使出第二层、第三层的剑法,只怕自己早就没命了。杨宁丝毫没有怀疑无色庵主的剑法只有这三十六招,不提当日平烟演示的一招剑法,就是只凭着无色庵主那睥睨天下的气宇风华,他也不会怀疑无色庵主会对他谎言欺骗。 无色庵主没有打扰杨宁的苦思,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峙,无色庵主的目光落到了杨宁清秀的容颜上,虽然陷入了眼前的困境,而且神色有几分迷茫,但是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和眉宇间的傲气却是丝毫不减,这样的神态让无色庵主心中一阵恍惚,仿佛见到了一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神思恍惚的无色庵主耳边响起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道:“前辈剑术高明,晚辈自愧不如,这一阵我理应认输了,但是这一次子静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所以除非是死在前辈剑下,否则不能停手,而且前辈既然说过要杀晚辈,那么就是认输也是无济于事的了,请恕晚辈失礼,接下来晚辈不会只用剑法了,前辈也不必再自我设限,既然是生死之决,又何必讲求什么公平呢?” 无色庵主心中突然一片雪亮,她知道这个少年像谁了,同样的傲骨,同样的坚持,纵然明知必败也不肯轻易放弃。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却不会存着任何侥幸的想法,就像当年,明明在生死边缘挣扎,那人却不肯屈服放弃。心中泛起无限痛楚,再次忆起长剑刺入那人胸口的感觉,温热的鲜血滚滚流淌,溅落在自己的身上手上,仿佛现在还能够感觉到那热度。 正在无色庵主陷入了回忆当中的时候,突然心灵显出一丝警兆,不需细想她的身形已经自动地闪躲开来,一缕剑气从耳边掠过,一绺秀发无声无息地断裂,飘洒在风中,无色庵主下意识地还击了一剑,十二剑式之中的杀招“晓战金鼓”一气呵成,剑过衣裂,杨宁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凌厉的反攻,虽然有些遗憾没有趁着无色庵主失神之时一举得手,但是杨宁并没有过分烦恼,长剑挽了个剑花,摆开了天魔十九剑的起手势,剑光缭绕,宛若秋水迤逦,此刻也只有这套剑法,让杨宁还有支持下去的希望,虽然说了不会限制自己使用剑法,但是手上有宝剑不用,却弃剑用掌,这等事情,杨宁也是不会做的。 无色庵主已经恢复了冷静,并没有指责杨宁趁势偷袭的行径,只是淡淡一瞥,竹箫使出了狠辣的剑招,第一次主动发起了攻势,和上一次那只是存着惩戒意味的“浑沌初分”大相径庭,杀意凌人,迫得杨宁剑掌并用,才斗个旗鼓相当。其实在这之前,无色庵主这三十六招孤寒剑法看在杨宁眼中,虽然威力极强,却还是脉络清晰的,但是到了此刻,虽然仍是先前的剑法,但是其中变化却是飘渺难测,再也没有一丝端倪。只不过杨宁丝毫没有怯意,反而因为没有了只用剑法的束缚,一边糅合了各家之长的剑法尽情施展出来,更以左手配合,或指或掌,一时之间倒是丝毫不漏败相。转眼之间,百余招已经一晃而过,虽然杨宁已经尽展所长,但是无色庵主并没有再度施展十二剑式,只是反复运用着六路三十六招孤寒剑法的基本剑式,即使如此,杨宁还是没有占到半点上风。不论是根基的扎实、内力的精深还是招式的精妙,甚至是意志的坚忍,无色庵主都在杨宁之上,除非是杨宁主动逃脱,否则只有落败一途。但是此刻,杨宁就是想逃脱,也不容易了,因为无色庵主的剑势已经封锁住了杨宁几乎所有的退路。 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杨宁眼中寒芒一闪,连连使出了天魔十九剑里面的杀招,无色庵主果然暂时回剑防守,就在这时,杨宁突然化剑为刀,刀势如同雪龙滚动,杀意纵横万千,这一刀已经使出了烈雪刀法的意境,在杨宁意下,即使是无色庵主,也不免要稍避锋芒,毕竟剑法是不能和刀法正面相抗的。但是无色庵主剑眉扬起,不仅没有丝毫闪避的打算,反而正面迎上,一箫点出,剑势如同奇峰突起,纵然在无边风雪之中也是毫无退缩之意,剑啸龙吟之中,竹箫已经点落在杨宁右肩。杨宁不禁一声闷哼,纯钧剑跌落在地,强忍疼痛,杨宁没有一丝惊恐,一掌切向顺势点向自己咽喉的竹箫,身形斜斜飞退,向江水之中飞坠而去,虽然落败,但是这一刀终究是击破了无色庵主布下的天罗地。 这等生死关头,即使是杨宁,也不甘心当真就这么战死在浮台之上。就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什么十阵决胜负,纵然胜不了无色庵主,至少可以死死将她缠住,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西门凛催舟突围了。不说西门凛武功高强,若是猝不及防发难,别无对手,何况青萍出现在伊不平身边,那么能够得到伊不平相助,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若是这样还不能安然离去,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至于受伤的林志恒等人,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不过如果楼船能够冲出重围,他们已经可以保住性命吧。虽然杨宁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是此刻突围总好过束手待毙吧。他在方才已经暗中传音通知了西门凛,想必西门凛会知道怎么做的。 不过即使缠战,也要选好地方才是,这数丈方圆的浮台可不是杨宁最习惯的战场,所以他才全力冲破了无色庵主的封锁,就是要将无色庵主引到另外一个战场。不出杨宁的意料,当他的身形将要触到江面的时候,淡黄的竹箫已经毫不留情地追击而至,杨宁真气流转,身形未向水中沉没,而是贴着水面滑行飞退,一掌拍在水面,蕴满杀机的水柱卷向无色庵主的双足,无色庵主身形在空中折转,避过水柱,这一耽搁,杨宁已经拔身而起,落在了将浮台和赤壁连在一起的铁链上。同时手掌一招,一声龙吟,原本跌落在浮台之上的纯钧剑在“擒龙手”的作用下,流星掣电一般飞来,落入了杨宁手中。 杨宁一声长啸,啸声中满是自信,剑指无色庵主,扬声道:“那浮台太小了,既然庵主也这样觉得,那么我们就在这铁索之上决出胜负如何?” 按照事先的约定,杨宁被迫下了浮台就是败了,如果无色庵主没有追杀而来,那么第九阵就是杨宁败了,可是无色庵主既然也离开了浮台,那么杨宁就勉强可以用这个当作借口搪塞一下,虽然这其中不是没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可是无色庵主又怎会和晚辈斤斤计较,所以只是淡淡一笑,道:“好个聪明的孩子,想必看出了贫尼在轻功身法上面不甚用心,才将这铁索当成战场,也罢,贫尼就让你死而无怨。”无色庵主既然这样说了,别人自然也没有法子以此来指责杨宁,只能看着这两人在漂浮不定的铁索上继续厮杀。 就在这时,西门凛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一声轻啸,身形闪动,凌波渡水,落到了浮台之上,无色庵主的身后,朗声笑道:“庵主不和子静计较,但是本座不能等闲视之,方才的第九阵是我们输了,既然是平手,胜负就在这最后一阵,前辈的武功和辈分都在子静之上,这第十阵就让本座和子静联手对敌,想必庵主不会介意才对。” 西门凛这句话一说出来,江水上下都是一片寂静,西门凛是什么人,幽冀燕山卫赫赫有名的统领大人,除了四大宗师之外,恐怕他已经是北地第一高手,位高权重,心狠手辣,身份高崇,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和别人联手对敌,而且是在这样的公平对决,虽然当初约定可以二对一,但绝没有人想到西门凛会这样做。 而且即使西门凛可以放下面子,杨宁又是什么人,别说他是武道宗嫡传弟子,只看他一向的言行,就知道这少年绝对不是喜欢以众凌寡的人。不出众人的所料,杨宁闻言神色骤寒,目光掠过无色庵主的肩头,落在西门凛的身上,眼中尽是冰寒,不满之色昭然若揭。 西门凛却是仿若未见,扬声道:“庵主与当今翠湖宗主是同辈,德高望重,若论身份地位,子静是庵主的后辈,庵主若是想考较子静一番,或者给些小小惩戒,都是情理中事,但是庵主却不顾尊长身份,竟然要和子静作生死对决,如今子静正在替本座出力,若是本座坐视这等事情发生,岂不是令人齿冷,但是若让本座向庵主挑战,一来庵主未必肯放手,二来本座自知不是敌手,故而和子静联手,领教高明,庵主以为本座的要求可还公平么?” 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西门凛的目光却是落在杨宁身上的,请冷的目光带着丝丝温暖,又带着一些不满和责备,一边说着话,他的左手在不停地打着各种手势,那是武道宗弟子耳熟能详的秘密联络手语,西门凛传递着自己的心意。子静,别介意师叔的决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强敌,而且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取胜的,毕竟眼前的是无色庵主,而不是四大宗师之一的某位高人,更何况难道你忘记了武道宗还有一套几乎很少面世的联手剑法么? 垂下眼帘,品味着很少得到的温暖,这些年来,不论是在栖凤宫中练武,还是流浪江湖之后的几场厮杀,他从未有过任何助力,与人联手更是从未想过,若非西门凛提醒,他都忘记了还有一套剑法可以使用。那就是武道宗弟子不论是嫡传还是记名,都一定要研修的一套剑法。武道宗历代宗主虽然多半都是桀骜不驯之人,可是却从未忘记过门下弟子遭遇险境的可能,所以留下了一套联手剑法,而且历代宗主都有删改,精益求精,只不过无人知晓罢了。原因很多,一则武道宗弟子多半性子高傲,而且大多独来独往,别说不屑联手对敌,就是想要联手对敌,也没有可以联手的人,二来若真是联手对敌,那么对手几乎没有任何生机,就算有人见过了这套剑法,也多半是没有机会宣扬出去了,所以虽然武道宗并没有限制泄漏这套剑法的门规,但是可还真的没有人知道这套剑法的存在。 犹豫了片刻,终于被西门凛眼中的坚持打动,杨宁轻轻一叹,剑锋斜指,摆开了的起手势,剑气冲天而起,眼中却神采黯然,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决定。西门凛见状微微一笑,伸手在腰间一抹,一道银芒破空而起,一丈红虽然是缅刀的一种,但是他这柄缅刀却还可以当作长软剑使用,注满了真气的柔韧刀身临风轻拂,一身若隐若现,两人剑气一激烈,一阴柔,遥相呼应,顷刻间已经严丝合缝,将无色庵主笼罩其中。 无色庵主神色没有一丝惊慌,眉宇间反而漏出淡淡的欣喜之色。她一生研修剑术,凡是世上存在的剑法多半都见过,原本她对西门凛要和杨宁联手这件事并不在意,武功之道,并不是一加一就一定等于二的,若非是经过长期磨合,联手对敌可能不仅不会得到助力,还可能互相掣肘,而孤寒剑法里面也有应对群攻的招式,所以纵然看出西门凛武功和杨宁在伯仲之间,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西门凛和杨宁摆开剑式之后,两人隐隐有着某种默契的剑气,更是让无色庵主见猎心喜,所以不但没有忧虑,反而极想见见这套从未听闻的合璧剑法。 江风飒飒,西门凛和杨宁前后将无色庵主围住,除了西门凛尚且立在浮台之上,杨宁和无色庵主脚下只有几条铁索,而且浮台在江水中载沉载浮,几条铁索也是摇曳不定,可是三人却都是渊停岳峙,身形没有丝毫动摇,虽然还未动手,但是三人剑气在空中激荡盘旋,直冲云霄,一只水鸟觅食归来,展翅翱翔,恰好从三人头上掠过长空,岂料还未及振翼,便发出一声悲鸣,血rou横飞,碎羽纷飞,已经被三道胶结在一起的剑气撕成粉碎。 血雨飞溅,三人同时动作,丈余银芒如灵蛇挥洒,银光铺地,秋水横空,横斩旋落,虽然从未联手过,但是两道剑光顷刻间已经合在一起,顿时剑光暴涨。并非一招一式的固定配合,乃是根据剑道至理写成的心法,讲究的是剑势消长,阴阳协调,只需懂得诀窍,不论使用何等剑法,都可以联壁合击,天衣无缝,不过数招,两人剑势已经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样一来,两人联手的威力何止增加一倍,若非两人尚欠缺些默契,威力还会更大。 沧海横流,方见英雄本色,这等险恶的局势,无色庵主却是没有动容,甚至也不施展绝技强行破去重围,只是将三十六式孤寒剑法从容使来,护住周身要害,一管竹箫流转纵横,竟将两柄神兵利器生生挡住,这等剑法,纵然不论无色庵主本身的造诣,招式本身恐怕已经不在翠湖剑法之下了。 见到无色庵主这样惊世骇俗的剑道修为,就是满腹心机的西门凛也不免生出争胜之心,更何况杨宁性子桀骜,与人联手还不能取胜,不由性起,索性施展开与敌偕亡的狠辣剑势,只求伤敌,不顾自身安危,更是仗着无上轻功,一口真气源源不断,腾挪飞舞,攻势如同水银泻地,无所不至,只是偶然才在铁索上面借力罢了。而他既然展开猛攻,西门凛自然而然地转入助攻,若是无色庵主出手反攻,便从后攻击,迫使无色庵主回剑自保,更是仗着“一丈红”可以及远的特性,不时地绕过无色庵主替杨宁接过部分攻势。这时候西门凛也已经踏上了铁索,几条铁索之上,三道身影贴着铁索倏起倏落,江风猎猎,衣袂飘舞,宛似飞仙,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看到这样的惨烈战局,青萍不禁握紧双拳,不知道何时,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她一向以剑舞闻名江南,自己更是剑术高手,能够施展天魔剑舞,可见她在剑术上的造诣,即使如此,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只觉得目不暇接,虽然杨宁和西门凛还未漏出败相,但是只凭无色庵主依旧游刃有余的模样,她就不敢肯定杨宁真的能够取胜。 转身看向伊不平,一把扯着他的衣袖,珠泪盈盈欲滴,哀告道:“伊叔叔,你就答应了吧,若是你觉得五十万两银子还不够,只要你提出数目来,最多三年五载,我们姐妹一定如数奉上。” 伊不平皱眉道:“二小姐,我们的约定只是助你救出子静公子,现在小姐却让伊某助幽冀一行逃出生天,这岂不是让我们和大江上下的同行结怨么?” 青萍一顿足,强词夺理道:“当初我们可没有约定是从哪里救子静出去的,总之叔叔答应我在江水之上动手,就不能反悔,现在子静不就是在江水上么,而且正在生死关头,叔叔若是不肯出手相助,岂不是不讲信用,到时候谁还敢和叔叔订约呢?我也不要叔叔理会那些幽冀的人,只要你们助子静一臂之力就成了。” 伊不平失笑道:“二小姐,眼下子静公子明显要替西门凛张目,我若是助他岂不是相助幽冀,这些王公贵胄,都只将我们这些草寇当成棋子摆布,我们的性命荣辱何曾放在他们眼里。说实话,若仅是二小姐相托这件事,伊某带几个兄弟来就行了,何必倾巢出动呢,这一次伊某也是有为而来。二小姐想必不清楚,不论是信都还是江宁,这一次都是有备而来,若论消息灵通,江水之上无人能够胜过我。反正伊某已经不准备在江水上厮混了,这一次我就是来搅局的,决不能让这些达官显贵在江水之上为所欲为,本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小姐能够说服子静公子这样的绝顶高手相助伊某,不要再管那些狗屁倒灶的混账事,伊某可以保证让他们全部铩羽而归。” 青萍闻言不由浑身一震,她从罗承玉手中逃出,一路南来,就直接寻到了伊不平,求他相助。三年之前,双绝扬名洞庭之时,伊不平曾经微服到画舫之上拜访,绿绮认出了伊不平随身携带的羿王弓,出言试探之下,双方才彼此相认,虽然是故旧重逢,恍如隔世,可是双方都无意再有什么牵扯,只不过伊不平感念尹天威昔日的恩德,允诺双绝若有急难,可以前去求助。青萍私自南来,就是希望能够求得伊不平的帮助,当然她知道昔日的故旧之情,并不能让伊不平拿整个锦帆会来冒险,更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是直到此刻,青萍才肯定,伊不平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若非自己的要求暗合他的意愿,纵然自已用五十万两纹银的代价,也是无法请他出手的,想到此处,青萍神色间不由有些不自然。 察觉到青萍的神色变化,伊不平温和地道:“二小姐不必多心,主公昔日的恩德,伊某并不曾忘记,若是小姐的要求不合情理,伊某虽然不会同意兄弟们插手此事,看书.ns.但是伊某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助小姐一臂之力,如今我们目的相同,小姐又有重酬,正可让伊某名正言顺地插手此事,这没有什么不好。就算子静公子当真不肯撒手不管,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罢了,难道他和还能和小姐作对么?再说比起一向对我等予取予求的江宁来说,信都还是比较讲礼数的,就是相助他们一臂之力,也没有什么不好。” 青萍性子刚强,却是胸襟广阔,听到此处不由有些羞愧,躬身行礼道:“伊叔叔,是侄女胡思乱想了,今次叔叔若是出手,可以说几乎要把朝廷和各地诸侯全部得罪,侄女清楚,您虽然这样说,可是若非是为了您和先父的恩义,纵然金山银海,也不能让伊叔叔这般明目张胆的插手燕王世子和越国公的纷争的。” 伊不平见青萍这样快就抛开了芥蒂,也是心中感慨,想起当日初见双绝,绿绮声色不动,将自己置于绝境,然后才询问自己羿王弓的来历,若是自己对答不当,只怕自己这条江上的蛟龙,就要在洞庭湖里面翻船了,而青萍虽然没有那样的心机,但是也是聪明过人,更有着不逊乃父的胸襟气度,这两个女子,都不愧是老主公的爱女啊。 两人达成协议,开始低声讨论起如何行事来,虽然伊不平早有准备,可是如今局势有变,自然有重新计算,再加上青萍的才智他十分看重,对于杨宁的武功深浅,性情行止,又是青萍比较了解,正当两人商量妥当之后,青萍抬头看向战局,却是浑身巨震,浑身上下仿佛僵硬了一般,更是连惊叫之声都忘记了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