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羡慕嫉妒恨
安沈氏出言挽留,欲让侄女留在侯府,待明儿同回延伯府。沈嘉芫闻之,暗叹老夫人料事如神,摇首歉意道:“姑姑,祖母还等着我回话,恕侄女不便久留。” “不过是回话,差个奴才去……”话说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安沈氏无奈叹息道:“罢了,芫儿要回家,姑姑不为难你。” 对方神色如此忧愁,语气这般无力,让沈嘉芫不自然地想要亲近,主动覆上对方手背,轻言道:“姑姑,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没有,芫儿现在这样懂事,姑姑见了很高兴。”安沈氏反握住对方,手心收紧,似乎含着满腔不舍。拉着她复絮语了番,因外面丽日西移而不得不放她离开,沿路将侄女送至外院,竟是有直往大门方向的趋势。 沈嘉芫察觉,驻足转首,感激道:“姑姑,送到这儿可以了,您回去歇着吧。” “姑姑看着你上车。” 安沈氏眸光复杂,然众多情绪皆被那份nongnong的关切与不舍掩盖,慈笑了柔语道:“车里可备了衣裳?虽说近来时日明媚,不过晨晚还是要注意着防寒。” “嗯,我会记得的。” 看到少女嫣笑乖巧的模样,安沈氏只觉得整颗心被填充得满满,再次握住对方手心,方抬脚却听得西边葱郁旁传来枝叶踩断的“咯吱”声。众人目光投去,沈mama前移两步,语调严肃道:“谁在那里?” 树后走出个穿着褐色圆纹褙子的三旬仆妇,她梳着圆髻,戴了几支平头金簪,走起路来颇有体面,被人发觉亦不见慌乱,只缓缓上前,欠身行礼道:“奴婢给夫人请安,给表姑娘请安。” 沈嘉芫正好奇对方身份时,身旁的安沈氏已疑惑发问:“曹mama,你不在院子里伺候附哥儿,跑出来作甚?” 原是三爷安沐附的乳娘。 后者哈着腰,觑了眼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恭敬答道:“回夫人话,三爷听说表姑娘过府,差奴婢过来问个好。” “附哥儿在院里?” 曹mama即应道:“爷说许久未见表姑娘,原是该亲自去夫人院里照个面,可方才世子爷差人来请,现正在乐韵斋。”话落,视线转向沈嘉芫,“表姑娘这是要出府去了?” 既然安沐附都聊表了兄妹之情,她自不能无所表示,沈嘉芫敬着对方身份,笑了客气回道:“今儿来的匆忙,就劳烦mama替我同表哥打个招呼。” 见曹mama应了,安沈氏便对侄女催促道:“天色不早,待会路不好行,姑姑送你出府。” “嗯。” 望着渐远的人群,曹mama收回视线就折返三爷的院落,站在廊下方招过个婢子凑耳神秘交代了几句,便见到并排走进的世子爷和三少爷,忙挥退了婢子迎上前给二人请安。 安沐附见乳娘气喘吁吁,面露焦色,费解道:“mama这是出去了,怎的这样急?” 曹mama便凑在旁侧,眯笑着禀道:“回爷的话,表姑娘方离府,老奴过去送了送。” “什么?六表妹来了?” 安沐附惊讶的语中透着几分欢喜,不顾身旁的长兄转身便欲出院,“在母亲院里不?我瞧瞧她去。”边阔步往外还边喃喃道:“早知她今日要来,我就不出去了。” “哎,爷,您怎么没听全老奴的话?表姑娘已经离府了……”看着略显激动的少年,曹mama忙提醒着追上去。 安沐附的脚步就顿在石阶上,似乎还有些不信,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你说什么,她已经走了?” “正是,夫人方送着出府,此刻车架怕是都已经起了。”曹mama苦口婆心地说着,似乎还替自家主子惋惜,轻添道:“奴婢听说您回了府,想着禀告给您却久不见您回院子,方想去乐韵斋处寻您,路上就撞见了夫人和表姑娘。” “唉,早知就不去大哥书房看画了。” 安沐附表情苦闷,失意地重新走回庭院。曹mama跟在旁边,笑语宽慰道:“表姑娘还特地让奴婢替她给您问好,说是过府趟没能见着您,真是可惜。” 闻者的双眸突地晶亮,期待般望着乳娘,“她真的这样说了?” “可不是,老奴还能欺您不成?” 曹mama的话方落,便闻得低沉的干咳声响起,循声望却迎上世子爷幽深的目光,不知为何就泛起虚心,忙垂首看向了旁处。 “咦?” 走至兄长身旁,安沐附语调似调侃似欢愉,“大哥,表妹她这回过府,居然都没去找您?”虽是问话,却是陈述的语气,面色轻松,不见了方才的失落。 安沐阳眼神犀利,从曹mama身上移开后复又变得温和,语气淡淡道:“六表妹过府,自然是来寻母亲的。” 声无波澜,不喜不怒。 安沐附则有些深思,暗恼着责怪自己,想着六表妹难得过府,竟是还给错过。不过,虽没见着想见的人,却因她过府再不是如过去般只知围着大哥转而感到意外,竟觉身心舒畅了不少。 安沐阳负手而立,将幼弟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神色如常。 …… 沈嘉芫回到府邸,首先便去了颐寿堂复命。老夫人听得回话,宠笑着拉过孙女,赞许道:“芫姐儿辛苦了。” “没有,孙女这趟过去可是有口福,姑姑给了好些吃的。”沈嘉芫似顽皮稚嫩的少女,笑容纯真无辜,“对了,姑姑还给了我好些蜜饯,说是皇后娘娘前不久赏的,祖母尝尝?”侧首对外唤了声“香薷”,眼角余光清晰地注意到老夫人容色片刻僵硬。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无论是禁苑内的安皇后和沈贵妃,还是朝堂上沈延伯和安襄侯,必然出现了变故。 可惜,试探无果,这等事她们不会告知自己。 “芫儿留着自己吃,祖母不用。” 老夫人潜退端着食盒进屋的婢子,慈祥地摸着眼前少女的发丝,侧首对葛mama玩笑道:“瞧,咱们芫姐儿都知道疼祖母了。” “六姑娘素来孝顺。” 几句话,便将话题从安襄侯府上移开。 沈嘉芫不好坚持,坐了会便离开。拐出墙角,正见着四姑娘领了婢女朝这走来,想着对方上次的争锋相对,不愿同她闹出不快,脚步方侧正欲改道,那方的人却已经提高了尖声唤起“六meimei”。 “是四jiejie啊。”待对方近身,沈嘉芫浅笑招呼。 沈嘉萱并未感怀是得眼前人说情才免了禁足,反倒责怪起对方,因其连累才受老夫人惩罚。眼神轻蔑地扫过对方肌肤如雪的手背,音调怪异道:“姑姑给的雪肌膏到底效果非凡,meimei这手丝毫都瞧不出被烫过的痕迹。”
沈嘉芫哪能听不出对方话中的酸意,从容地看着对方,低答道:“时间久了,疤痕自然就浅了。” “呵,我倒是给忘了,meimei自幼眼光极高,怕是再珍贵的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似乎有些责恼对方轻视贵重膏药,又隐约含着羡慕,眼神落在六meimei身后婢女捧着的食盒上,瞥了眼不远处的颐寿堂,四姑娘眸中更显嫉妒,“meimei和咱们就是不同,每每来给祖母请安,都能有好东西赏下。” “jiejie误会了,这是从姑姑府里带回来的。” 话音落下,沈嘉芫暗道不好,四jiejie怕是要将自己想成是故意显摆了。抬眸,果不其然,正对上是眼前人咬唇忿忿的表情,忙再添道:“姑姑给了些蜜饯,让我给jiejie们分去。” 进府时原是想让香薷直接送回清涵院的,然她心底藏着好奇,欲在老夫人跟前借蜜饯引出皇后娘娘,继而试探下安沈两府目前状况。想着将蜜饯带在身边走遭颐寿堂并非什么大事,谁曾料到会遇到四姑娘? “得了吧,有你在跟前,姑姑能记起我们?” 四姑娘是个直性子,又因二夫人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护短,言辞间并不知收敛,“六meimei近来倒是繁忙,在祖母跟前卖乖不说,现在又跑到姑姑府里去了。只是,你这样分不得身,竟是还有心思差人往琼琪院去?” 近前两步,沈嘉萱目光不掩探究,“jiejie倒是有些不明白,六妹你怎会把心思动到五meimei身上去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过去可是都不爱同她说话的。” “五姐卧床,我只是让人去探视她,有什么不对的吗?” 故作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讽刺和嘲讽,沈嘉芫淡笑凝望,眉宇间丝毫不见恼怒。都是沈家的姑娘,难道因为五姑娘是庶女,便要轻视吗?沈嘉芫不过想令府人对自己改观,忘却过去原主留下的跋扈印象,且在她看来,送两盘点心过去问候,本就没什么过分的。 怎么就恼了眼前的人了? 望着四姑娘,她脑海里回想起原主那咄咄逼人的口气与嚣张的神情,暗道怪不得府里人都说自己和四姑娘不合,每每见面说话都夹枪带棒的。果真,如原主那类没受过委屈又不知忍让的性子,在见得沈嘉萱挑衅时,哪里能忍得住不发作? 二夫人胡氏并非是个精明的人,过去孔氏为世子夫人时,她不断讨好,甚至还着急地定下大爷沈令海同孔氏女的亲事。现今三房风光了,她又见风反在母亲跟前献殷勤,见识简陋了些将女儿惯成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虽然沈嘉芫对母亲的印象还处在疑惑迷茫阶段,亦不能否认蔡氏身为主母的精明,她可非那些短了见识的妇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缘故,要将长女宠至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