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遇险

    众人都匆匆领命去了。黛玉坐在桌前，双眉紧蹙:来的时候已经打量过这个院子，分为内外两院。外院的正南边是院门，已经被锁了。东西两侧都是厢房，往里的是通向内院的仪门。内院中间是正堂，左右两边各为厢房。赖庄头最想烧死的人是自己，火势必会从内院这边发起。好在院子东北角辟了个厨房出来，厨房门口有一口井。有水就能拖延一会，多了几分生机。

    不到片刻，人都聚集在院子里，黛玉和云姨娘带着丫鬟们走了出来，却见大家都睡眼惺忪。黛玉道：“咱们闲话少说，叫大家来，是想说现在有人要烧死我们。”话音刚落，内院的西北角上隐隐有火光窜了出来，烟雾渐起。有那胆小的妇人已经吓得尖声叫了起来，人群开始有些慌乱。黛玉高声道：“现在大家都被困在里面，越急只会死得越快。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搏一搏，还能有条生路。”那几个庄汉和赶车的到底是男人，胆子壮些，闻言也就冷静下来，忙道：“姑娘尽管吩咐，小的们听姑娘的。”人群中有那胆大的妇人被刚才的火光吓了一下，知道这火烧了起来，哭也没用，也上前道：“姑娘请说，奴婢们听着。”黛玉道：“有人存心想烧死咱们，火势只会越来越大，光用水扑是没用的，关键是逃出去。只是院门已经被锁了，咱们得想法子把门给卸了。”赶车的王三赶紧上前道：“姑娘，咱们还有一头马留在外院，要不用马拉。”

    原来，所有的马匹本来是要赶到外面的马棚里圈起的，这头马因为走在路上马掌坏了，王三准备趁着晚上的功夫给重新订订，没想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黛玉眼前一亮，忙道：“好主意。咱们把绳子一头系在门阀上，一头系在马匹上，男人们和力气大的妇人们也帮忙着拉。”事不宜迟，男人们都奔去了外院，牵马，找绳子。除去几个去帮忙的庄妇，黛玉带着剩下的人从井里汲水上来，把帕子打湿了，分发了下去，每个人都蒙上。一会火势会越来越旺，浓烟也会越来越大。发火时人先是吸入烟尘窒息后才被火侵袭的，用湿帕子先抵挡一会。

    外院里，马匹已经套起，王三在前面牵着马，后面的人已经使起力气往前拉。透过仪门，可以看见内院里的火苗窜到屋檐上，正堂的门匾开始燃烧起来。外院的厢房也渐渐有了火光。即使隔着帕子，黛玉仍能感受到愈发呛鼻的浓烟。不能再拖延了，这门得赶紧打开，不然大家不是被烧死就是窒息而亡。眼见着那院门还纹丝未动，黛玉走到马后，伸手拔起来。云姨娘等人见了，也拥上来帮忙。人一多，力量就大。也不知过来多久，原先还岿然不动的院门发出咯吱的声音，似乎有些松动了。空气中的烟雾越来越多，带来阵阵热浪，汗水顺着额头脊背滑落下来。有人开始坚持不住，渐渐软了下去。黛玉赶紧打气：“大家再坚持一下，加把力，这门就能打开了。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里。”云姨娘也喊道：“加把劲啊，这门就要开了。”

    前头的王三喊起了号子，众人也跟着一起使劲。突然，一个火把从外面扔了进来，正好落在马的跟前，马受了惊，扬起蹄子将旁边的王三踢了出去，原先拧在一处的众人因此乱了阵脚，东倒西歪起来。黛玉也被掀倒在地，顾不得身上疼痛，赶紧站起来，招呼大家重新拿起绳子。却见大火已经逼近，浓烟呛得人说不出话来，又有火把不断地被扔进来，众人手忙脚乱地遮挡着，一片混乱。黛玉见此情景，又恨又惧，难道真要落难与此。正在绝望之时，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似有刀刃相击的声音，院门外又传来一阵阵猛烈的砸门声。只听轰隆一声，沉重的院门轰然倒下，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率先跳了进来。此时院门上的屋檐也已着火，借着火光看去，却是青松苍柏两个。地上的男女仆妇们见门开了，都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外冲去。云姨娘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扶着黛玉道：“姑娘，咱们快走。”青松苍柏穿过众人，高声喊道：“姑娘，你在哪里？”黛玉忙应道：“我在这儿。”两人忙走上前，一人托着黛玉，一人托着云姨娘，匆匆地往外赶。众丫鬟们也跟在后面，相互搀扶着逃出了院子。

    到了门外，却见一群身背刀剑的黑衣人站在那里，地上跪着几个庄户打扮的人，旁边地上横卧着一根硕大的树干，想必刚才就是用这个把门砸开的。黛玉想起被马踹出去的王三，忙对扶着她的青松道：“你们快去点点，还有没有人落在里面了？”早有几个黑衣人纵身进了院子，青松扶着黛玉走到空旷处，找了一处石头坐下。须臾，就见那几个进去的人闪身出来，朝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行礼道：“大人，属下已经仔细地看过，里面再没有人了。”那人挥挥手，转身大踏步朝黛玉走了过来。

    迎着皎洁的月光，来人的面庞一览无余，竟是柳大人。虽只匆匆见过数面，但那细长的丹凤眼和冷峻的神情却是让黛玉印象深刻，所以一下子认了出来。黛玉正要站起，柳大人止道：“林姑娘且坐着，不必起身。”黛玉刚才吸了不少的烟尘进去，又使了力，正是手软脚乏的时候，闻言也不再客气，坐在石头上，道：“今天多亏了大人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今日就只能被烧死在这里了。”正说着，那边传来隆隆声，却是烧着的屋梁坍塌了，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柳大人转头看去，冷声道：“这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又回头道：“此刻已近天明，林姑娘想必也疲乏得很，不如先去休息会。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如何？”

    那日柳大人在外书房出现过，后又与宋先生一道拜祭父亲，黛玉便知其必是做探子的。审问这些事于他而言，手到擒来。自己经了这大半夜，确实累得很，不如先养好了精神，明日再说也不迟。当下点头应允。而林如海受伤那日晚上，云姨娘也曾见过柳大人，今日又被他所救，自是听从他的安排。柳大人吩咐随从弄辆马车过来，黛玉辞道：“大人们一路过来已是辛苦，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刚才吸了烟尘，走走正好透透气。”柳大人也就不再勉强，却让人弄了两匹马来。青松苍柏扶着黛玉和云姨娘上了马，俩人牵着马绳，带着众人去往一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