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其实我是拒绝的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二月初三,长安。 繁华的长安街道两旁,坊市鳞次栉比。 天刚刚放暖,街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一眼望去,生机盎然。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禁有些伤感。 我知道,马上就要“变天”了,先天政变就在七个月之后;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马上就要到开元盛世了。 “喂,再续壶水!”赵三儿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冲我喊。 明知道他肯定又得出幺蛾子,可还是不得不过去。 “好嘞,来了!”我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殷勤地加满了水,“您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了,有的话再叫你。” “好嘞,那小的先忙去了。”我加满水,习惯性地把肩上搭的抹布抽下来,擦了下桌子,正准备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伸出了脚尖:看起来是想绊我一脚、让我摔一跤。 我走过去,假装没看见,然后就地摔了一跤。 “哎呦,疼死小的了。” 随着我摔倒在地,手里拎着的壶里的水毫无疑问地全洒在了我身上,如果不是知道壶里的水是刚打来的泉水的话,我是断不敢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的;要是沸水、这么来一下的话,绝对得重度烧伤,搞不好都会失明。 泉水就不一样了,大不了感冒。 可不顺着他来的话,指不定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再躺个半个月,恐怕就得从这儿卷铺盖卷滚蛋了。 “我”是店家的长工,签了卖身契的,被遣散就意味着真的得风餐露宿了。 虽然一直觉得活在古代、找个山坳坳隐居起来挺不错的,可是真到了才知道,漫山遍野都是野兽,又不会盖房子、狩猎,也不会捕鱼、种菜的,简直就是给黑熊大哥、老虎欧巴送加餐的。 在现在这个封建阶级社会,被遣散之后想找一份工作的难度不亚于同时考进剑桥和牛津。 我刚来的时候就领教了一番。 这些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里有几分势力,整日横行霸道惯了;店主都没辙,更何况我只是个店小二。 我叹了口气。 我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死的,当时我在清迈贩卖手工艺品。 这两年,网上代购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代购大军。 那天,我正在清迈博桑纸伞村选购纸伞,博桑这边也来过很多次了,物美价廉质量上乘,基本成了我代购的“主战场”。 这天也是,我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多屯点儿货的时候,火突然就着了起来,火苗一下子窜出来很高;纸伞浴火之后迅速灰飞烟灭,还顺带助了个燃。 爆炸声紧接着响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一个爆炸花震飞了出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长安了;准确的说是,醒过来的时候,正跪在一家名叫是“苏幕遮”的茶馆的二楼。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右侧太阳xue突突的疼。 我下意识地抹了把,就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黏腻的血。 我刚要站起来,才发现周围围了一群人。 后来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赵三儿那个地痞流氓,是的,后来我才知道赵三儿,是这片儿有名的地痞流氓;他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但是却养了一身4、50岁的膘儿。 他一个茶盏就扔过来了,力气不大,但刚好砸到了“我”的左眼上,“我”一疼,下意识地摸了下眼,结果被桌子旁边的长凳绊倒了,头一下子撞在了桌子上——准确的说是右侧太阳xue撞到桌角上,就这样,“我”就没了。 然后刚好我在那边儿挂了,就穿越到了这里。 够狗血吧?大老远从清迈到了这儿(后来才知道是长安)。 别急,这还不是最狗血的;最狗血的是,我TM还穿成了一个店小二。 前世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好歹还是个“女”啊,这穿越成店小二(哦,不对,店小二是元代之后才有的词儿,现在还是“伙计”)是什么鬼?! 不是说好,穿越的妹子,最次也是个王妃的么? 虽然我不会医术,但是我做生意还是把好手的……这绝对是欺负我们老实人,我不服。 我不服归不服,可是也没有办法,说实话,能活着就不错了,真的不能要求太多。 正在我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赵三儿一个茶盏又招呼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茶盏打在柱子上,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好小子,敢躲是吧?老子砸死你!”赵三儿蹭的就炸毛了,伸出右手抓起两个茶盏,无奈胖手指太粗,没有那么灵活,于是他又伸出了左手,左右开弓。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躲。 就在两个茶盏离我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一支箭破空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个茶盏就被一支箭串到了一起,钉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对面二楼的一个小女孩右手手持弓箭、左手搭在弦上,正仰着下巴看向这边,颇有点儿睥睨的味道。 她看起来最多也就14、5岁,眉心贴了红色的花钿,隔着街看不起是什么图案;她梳着双环垂髻,配了簪花。 那个女孩穿了一套穿了交领粉底绣花的齐腰襦裙,穿了件浅绿色的半臂(也有说,女生的叫半袖的)、淡黄色披帛,整个春天都被穿在了身上,可是却一点儿不显得繁复,反而满是小女儿家的俏皮。 最重要的是,一看就是名门望族。 赵三儿本来看到茶盏被打飞的时候怒不可遏,但是看到是对面的小女孩之后,反而满脸堆笑。 就在我猜,女孩的地位肯定高于赵三儿一大截的时候,赵三儿一脸讨好地跑过去,对着对面的小女孩说:“三娘,别来无恙啊。” 其实唐代的时候,对男子的称谓是“郎”,对女子的称谓是“娘子”;所以这个“三娘”是个在家排行老三的姑娘,看身份地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三小姐。 被称为三娘(三小姐)的小姑娘瞪了赵三儿一眼——后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甩了下衣袖,她帅气的收回弓,扭头就走了。 赵三儿忙跑下楼,看样子想去追。 敢情不仅仅是地位问题,赵三儿还看上人家姑娘了。 我倒是因祸得福,他忙着去追那位杜三小姐,无暇顾及我,我被店主和其他两个小二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后院,还趁机赖了半个月的活儿。 尽管,后来我才知道,我挨揍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杜三娘这个熊孩子。 可这才刚半个月,右太阳xue的疤都还没好利索,这个赵三儿又来了。 我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他得三番两次来找茬。 我揉着屁股起来,刚要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倒在地。 “好小子,这两天挺舒服哈?”赵三儿一脚踩在我的屁股上,脚还暗暗使劲,“给老子赔礼道歉。” 我真的很想说,你别侮辱“老子”了,后来一想不对,这个时间段上,现在“老子”应该已经变成一种自夸地自称了。 我只好很怂地哼哼唧唧配合着:“哎呦,郎君,我不敢了……” “哼,现在知道求饶了。”认怂不仅没效果,反而让他变本加厉,他一脚把我踹了出去,我被踹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迎面撞在了墙上。 我忍无可忍了,就在我寻思着大不了一死,准备教训下这头猪的时候。 一抹暖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身旁。 她看起来有1米5多点儿,头发梳成了双环垂髻,配了贝壳的簪花。
“赵三儿,你别太过分了!”她说,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到,是当初那个射箭的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个茶馆现在已经是我家的产业了,还是不知道我杜铃兰是出了名的惹祸精儿?” “哟,我的三娘哟,您这是哪里话?”赵三儿一脸奉承,直接跪在了地上,“我谁家不认识也不能不知道咱家在长安的产业啊?” “谁跟你‘咱家’,知道还敢三番五次欺负我家伙计,你是瞧不起我吗?”自称杜铃兰的少女气得随手抓起来一个茶盏就丢了过去,“赶紧的,从我家茶馆里消失,我不想再看见你!” 赵三儿被吓得一哆嗦,忙站起来赔礼道歉:“好、好,我走就是了!” 我默默看着这一切,正准备爬起来溜走的时候,那个女孩走过来把我拉了起来,我忙躲:“别,娘子(小姐),小的担不起!” 主仆之分还是要有的,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骨子里是女的,可她也不知道啊? 徒增闲话,她看起来怎么都是个没及笄的小女孩。 “有什么担不起担得起的,咱家没那么多讲究。”她还要扶我,我躲开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她接着说,“其实,我哥常说,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出生的地方不同,没什么其他区别。” 她哥该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吧?! 我吃了一惊,要是让封建社会的人理解人人平等,这得多困难,搞不好就被当成惑乱人心、煽动民众叛乱给拉出去枪毙,哦,不对,砍头了。 “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家吧,在这边,那个赵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找你的麻烦。”她说,我回神,忙说:“多谢娘子解围,多谢娘子收留!” “哎,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咱家人。”杜铃兰说,她冲身旁的丫鬟模样的小女孩说,“婉儿,给二郎(二少爷)说一下,我调个人回家,让他再调个人过来。” “好嘞!”叫婉儿的丫鬟应声,忙跑了出去。 “对了……”杜铃兰回头,莞尔一笑,问,“你……” “回娘子的话,小的前段时间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忙说,我说的是实话,别人家穿越都自带记忆灌输的,我可倒好,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杜铃兰明显吃了一惊,“那他们都是怎么叫你的?” “‘喂’、‘小子’之类的。”我说,有点儿不好意思,“店主也记不清小的的名字,卖身契在东家,小的也没机会看到……” “……”,杜铃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你这么可怜”的表情,“那我给你起一个?” “多谢娘子赐名!”我忙磕头,狗腿地说。 “……”,她哭笑不得,走过来,要拉我起来,我往后躲了下,“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就是起个名字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嘿嘿。”我只好傻笑,假装自己不好意思似的,但还是没有起来。 “嗯……”看我躲了下,她也不再强求,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思忖着,目光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琉璃盏,说,“要不你就叫阿展吧?” “展翅高飞的展,我觉得吧,每个人都不甘只是做个小鸟,都想要做展翅高飞的大鹏吧?”她说,满眼憧憬。 虽然我很想吐槽,你只是看到了茶盏吧;只是想叫不起来,所以随口叫了个盏吧? 不过,展翅高飞是清代才有的成语,她怎么会知道的? 难不成她也是穿越来的……我装怂装得不像被看出来了? “那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叫杜铃兰。”她说,看我没应声,她锤了我一下,我回神。 “阿展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她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