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大战四
当然,前线来说,皇帝对自家太子的回报远不止如此。索额图带来捞军功的众人,开始向中军大帐附近调集。而索额图所负责的中路军东侧,则由石文炳带着一众人等换防。 严格来说,这时候,整个中路大军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为何?西路费扬古大军已经大败葛尔丹一次了。所以,整个中路军目前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追击残部以及依附葛尔丹的一些部族。 这个看似很占便宜,可其实比较难,因为一旦这些部族的人回去了,自己的头领再跑到皇帝面前哭,说我们是被威胁的。以及我们部族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那么皇帝还要抚恤。 而葛尔丹虽败,但是人还没有死,至于跑哪了,具体还剩多少人,谁也不知道。皇帝只能多批次小批量派人去追击残部与散部。 当然中军大帐还要拱卫皇帝的安全。至于东路军,皇帝早已吩咐不用过来了,继续守着黑龙江一带吧,防止沙俄。 所以这个时候要调动人员变化,既简单又复杂。索额图本来负责带着土谢图汗的。土谢图汗是漠北蒙古的三大支之一,但是最早被葛尔丹打碎收服。 本来这就是留着让索额图在追击中立功用的。土谢图汗跟葛尔丹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到追击的时候是最容易分辨哪些是真的党附葛尔丹,而哪些只是草原上散居的牧民。当然,这也说明了,皇帝也知道索额图不善军事。但是搞政治关系怎么都是强项。 而现在换石文炳来带。其长子富达礼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二子庆德还是留在中军大帐前做侍卫。 在原来的打算中,石文炳一直在谋求让庆德去西路大军前线,看能不能捞到一些战功。以后也好安排。现在则无论如何不能动。因为他们父子毕竟还是出击,所以一家人不能都出去,以免真的遇到意外,损失惨重。 因为石文炳曾经病重濒死,所以,他在大家的眼中再不怎么看,都有体弱之嫌。由他率领的这群人,至少说统帅不怎么张狂,安全系数就多一分,而危险系数就少一分。而另一方面,石文炳据说练兵打仗也算好,主要是皇帝一直说很好,所以安全危险又加减一分。 而最后,作为太子岳父,顶的是索额图的位置,代表着太子一系在军中的安排会逐渐由石家一系接过。本的来在军中支持的单纯武将就更喜欢了。 武将支持太子本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如同索额图,这些都不是单纯武将,他们严格来说都是旗人长官。而能打仗的单纯武将大多是纯臣,这是一个武将的基本素养。这当然是太子在军中声望不高的原因。 但什么时候都不乏早期投资者。太子在军中当然远达不到一呼百应的程度,可是要说无人应答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索额图在的时候,越往后越喜欢逢迎之辈,他自己确实短于军事,所以选的也不怎么样。 而到了石文炳这里,虽然索额图也没有交代什么人是自己人,什么人是外人,但在石文炳逐步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之后,来表现的人就开始多了。人的态度就是这么奇妙,往往一个暗示,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基本可以判断好恶了。 更何况石文炳并不想取代索额图,他在这事上还是拎得清的。这些人释放好意,最大的可能仍旧是能从石文炳的安排中获利,多挣一点军功。而他们到底是谁的人,现在来说并不十分肯定。因为明珠还负责一路军呢。 石文炳就个人军事能力而言,自然是不弱的。而将私欲放在一个合理的位置上之后,他所作出的选择在别人看来,要公平自然地多。而跟着石文炳换到中路军东侧以及本来就在这一侧的人中,赚了个满盆满地。 因为大军最后谁也没逮到葛尔丹,他还是跑了。可是石文炳这一路随着越往西走,他们分辨能力十分强,无论是方向还是人口。所以他们逮到的败兵更多。 当然,皇帝看到这件事,自然心情更好的。 所以皇帝在回程之前,就命石文炳率这一部人口,留守蒙古,追击葛尔丹。但不归西路大军节制。 皇帝是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开始回程准备的。当然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六月初九的时候,就真正回到京中了。 回到京中,自然就是赏罚功劳的开始。索额图被太子叫回来,一回来就闭门不出,主要是太丢人了,所以太子对他还是多有抚慰的。尤其是五月大军还是回撤的时候,就开始三不五时的宣召索额图垂询一些事情了。 皇帝在热河接到这一消息,直接将大阿哥留在途中,料理赏兵事务。把太子气了个仰倒。索额图更是趁机进言:看吧,您把我弄回来,大阿哥可不就得意了吗?要是我在,一定不会这样的。 但其实,就算他在,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这样的。因为赏罚兵事这种施恩的事情,即使只是赏最底层的兵丁,也只能不是皇帝自己做,就是皇子做。连皇帝的兄弟都不好做的。 大阿哥好歹还是上战场跑过十几圈的皇子。三阿哥没有出征,四阿哥连一石弓都拉不开,五阿哥毁容提前回京。太子留着赏留京人员的。这时候就只有大阿哥能用。 所以说,皇帝也会觉得儿子不够用。 可是太子陷入索额图所说的,就忘记了这种事件的特殊性,轮谁也不会轮到你索额图的。 太子心情不好,毓庆宫中人人都可以感觉到。长孙这个时候,也不能太过干涉。长孙是不可以再说索额图有什么不好的。因为华善说过了。太子听了,结果最后得益的是石家。 这种事情换谁都要多想一想。好在太子这时,并不是十分执拗,皇帝待他很好,他对太子妃的感觉很好,所以,一场事情下来,除了他觉得对索额图略有愧疚之外,倒还没有其他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皇帝尚未回銮,大阿哥就得这么一个差使。又被索额图拱了火,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就在继德堂书房独自生闷气。 长孙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奏报,随着大军出征,长孙掌管内务府会计司之后,整个毓庆宫的风气就为之一振了。虽然仍有枝枝蔓蔓、盘根错节。但是在毓庆宫灭绝一个安家之后,长孙只是轻轻敲打了众人,就得到所谓的好结果。 如果这只是一个能得过且过的太子妃,可能此时就觉得日子无比舒心了,然后就此为止,等着下一次危险降临。可是长孙显然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生活远没有达到安稳的程度。所以现在无论自己还是敌人都只是在蛰伏罢了。 没有找到能逐步替换现在内务府种种事宜的办法,她是不会改变现在内务府的结构的。甚至连人员都不会大动。相较于其他部门,内务府实话说,仍是满朝最高效部门之一。这说明里面的聪明人不少。 所以,冒动除了让毓庆宫树立无数敌人外,对朝廷、对太子甚至对皇室也是没有任何好处。任何时候,对自己没有好处,对别人没有好处,对这个大环境也没有好处的事情,最好连碰都不要碰。 在得知太子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她就去了书房。继德堂书房除了太子能去,也就是太子妃可以去,也是太子妃日常办公的地方。所以,太子的小妾们是不可以去的。这也算夫妻两个另一个主要相处地点了。 见到太子妃进来,太子直接说了一句:“皇阿玛留大哥在拖陵赏兵丁。” 长孙沉默了一会儿,问:“皇阿玛还能用谁赏兵丁?” 太子本想直接回答:“可留待京中,由我来。”可是只要跳出为什么用他的无限死循环中,就会发现,如果不考虑我,那么有谁可以做这件事? 伯王算一个,宗政简亲王雅布算一个。他想到这两人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事只能自家人来做。而自家人,对皇阿玛来说,能用儿子为什么要用兄弟? 太子脑不抽,知道这件事轮都轮不到索额图,能用索额图,也不过是自己领个名,然后索额图来做罢了。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大阿哥等于明珠一事,还是有待商榷的。因为留在大阿哥身边的是伊阿桑,自己的姨夫,索额图的女婿。明珠跟着皇阿玛回来了。 当然除了这一件事,还有其他事情让太子不满的。也来自索额图最近的洗脑。那就是索额图觉得自己当时陈情并没有错,最大的例证就是当时和他说了一样话的佟国维等人,一点事没有。所以,他没有错,相应的,那就是太子做出了错误决定。 严格来说,索额图当时说的话,不是无的放矢的。当时传来消息,有大规模的俄军带着大炮和火枪来冲击中军大营。这时候对皇帝说走,说到底是关心皇帝安危。
佟国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联系索额图上联名折子。索额图心想说,还用你说,我肯定知道要让皇帝先离开的。折子分开上吧。于是他为了显示自己对皇帝的“最坚定关心”,就在军前对奏的时候,苦劝皇帝“退兵吧”。 说索额图蠢也是由此。皇帝当时不是不着急的,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让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简亲王雅布来御前负责拱卫事宜。本来这几人负责的都是补充兵力,也就是呆在一边,如果大军不够用了,他们就是准备接应大军的伏兵。 可随着消息增多,皇帝那时候判断事情不是那么严重的。所以如果你上个折子说跑,皇帝真认为你是关心他。佟国维就在这一列。 如果你上折子说咱们不要怕,还是按计划打。皇帝会觉得你的判断很准确(和我一样),可以委以兵事重任。纳兰明珠和石文炳就在其中。 但惟独是大庭广众下明确说跑还是留都是十分不智的。你说跑,是让皇帝陷臣子于险境,皇帝就算想跑也不能跑;你说留,是让皇帝自己承担冒险的责任,战场上的事情还真的说不准,万一留下造成大规模损失,皇帝连个推诿责任的都没有,他会愿意? 索额图两件事情全做了。当然太子叫索额图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那时索额图已经改口,让中路大军全速前进,诛杀葛尔丹。 太子上书说叫索额图回来,于是费扬古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可是整个大军太慢,于是费扬古挑了4000人急行军追葛尔丹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葛尔丹这时候还有力来战,他一路焚烧。烧掉大片草场,搞得草原到处都是烟雾缭绕,进去之后太容易迷路,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同时也都各自掩盖了真正的去向和实力。 所以皇帝这时候是有点不想动的。西路大军打得还算顺,那中路就想稳扎稳打逐步推进。你这时候又在大庭广众下,要求皇帝全速前进,皇帝不照做,还是有避战的嫌疑。这般添乱,皇帝真是烦透了。 临阵换将的决定就是这么做出来的,虽然索额图不是什么大将。但是也对前线安定有一定用处的。另一方面,皇帝是欣喜自己儿子终于开始慢慢拜托索额图,所以一定要支持。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时候,皇帝虽然不信索额图,还是很信太子的。所以也没有人跑到皇帝面前去说:“您把他俩放在一起,不怕被抄了老窝?” 所以当太子在和太子妃一言一语地说着整个大军的回程安排时,这里面就多多少少带出一些太子觉得皇帝对索额图太苛刻的意思。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人都不会主动承认自己做错了。太子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是太子妃却用一连串的疑问来回答:“如果您是中路军大军统帅,有人这么说,您怎么办?”;“既然军中有很多人上书了,索相有无上书?”;“既已经觉得冒进危险,后来又为何要全力追击?”等等言论。 严格来说,太子妃的很多话语不是很客气,更像是母亲教导儿子。但是太子没娘,皇帝对他政事上是教导,可是在生活方式上则是宠溺无度。 然而不幸的是,一个人在独立思考时候,已经形成的惯性思考多来自于生活方式。很简单,这些不起眼的事情,怎么吃饭、怎么睡觉、甚至怎么穿衣都是一个人最早需要独立做出决定的事情。 所以说,为什么古代会有“一代好媳妇,十代好儿孙”的谚语了。一个高智商的mama在子女整个性格形成的幼年和青少年时期教育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如果说,太子妃在这一年时间,对太子有什么正面影响的话,就是让太子越来越觉得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他应得的。太子逐渐从心理上摆脱了只要会哭,就有糖吃的幼儿心理。 而当他心胸开阔起来,那些所谓帝王教育才真正开始展现魅力。 这其中就有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对于莫名开始持续低烧的十一阿哥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