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内忧外患
曾广成坦诚道:“当初,我是怎样被林家诬陷,怎样灰溜溜地离开林家,叶姑娘都是亲眼看见的。所以,我的想法,也不想瞒着你。老实说,我帮朋友打理这家恒裕木器行,一来是为了维持生计,二来,是为了出这一口恶气。”曾广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叶紫灵也想起了那个风波迭起的家宴,急忙安慰道:“曾老爷,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您现在这家木器店也不错啊,就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曾广成恢复了刚才的笑容:“是啊是啊,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今天恒裕刚刚开张,叶姑娘就来了,这不能不说,是叶姑娘和恒裕有缘分。我呢,是打算要聘请叶姑娘到恒裕来做事,旁的事不用管,只管给我们恒裕设计木制小摆件,薪水呢,好说,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叶紫灵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木石湾,这个数目的银子足够潘老伯一家用一年了。在宁州及其附近地区的木器行中,手艺最精湛、经验最丰富的老工匠,也不过就是这个待遇,比如,庆盛昌老店的雕花师傅胡明义。 叶紫灵当然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曾广成之所以出这么高的薪水,只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的恒裕设计木制小摆件,这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借着自己这独一无二的优势来打击庆盛昌,给林家难堪,以此来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叶紫灵犹豫了。 按理说。曾广成提出这个邀请,于她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薪水,只是设计和监督工匠们做一些木制小摆件,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和玩儿一样。最起码,比在街市上摆摊强多了,不用风吹晒。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早出晚归。这简直就是从蓝领变成了白领。 可是,叶紫灵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厚道。人家林世杰,因为自己离开了林家,都不再做木制小摆件了。其实,那些已经制作过的小摆件的。包括轮椅的图纸,都在林世杰那里保存着,而且那些东西工匠们都做过了,应该是轻车熟路,若是人家林世杰想做。想借着这个来赚银子,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自从自己离开之后,庆盛昌再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木制小摆件,哪怕就连最简单的笔筒都没做过。叶紫灵在麻油籽街摆摊的这些子,听说庆盛昌的很多老顾客都强烈要求他们恢复轮椅和木制小摆件的生意,可是林世杰一律不予回应,只是好言解释,说人手不够,无法制作。目前,只能以制作家具为主,弄得那些老主顾们颇有些怨言。 叶紫灵心里说,是加入恒裕呢?还是按照原先想好的,与庆盛昌继续合作? 犹豫半晌,叶紫灵说:“多谢曾老爷能想到我。只是,这件事,也不是个小事儿,我得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才能答复您。” 曾广成笑道:“叶姑娘不是还在惦记着林家大少爷吧。哦,我没有别的意思,请叶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说,既然叶姑娘已经离开了林家,那么一定也在为自己今后的生计做打算把。我听说,叶姑娘这些子在麻油籽街摆摊售卖木制小摆件,风里来雨里去,还被地痞欺负,真是太辛苦了。像叶姑娘这样女孩子,哪里可以去吃那样的苦?所以,我这也是在替叶姑娘着想啊。恒裕木器行,虽然比不上庆盛昌财大气粗,根基牢固,可也是有些做大生意的资本的,我的朋友,也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且以前就十分仰慕叶姑娘的才智,因此,一直都希望叶姑娘能够加盟我们恒裕。” 叶紫灵笑了笑:“这样重大的事,我还是需要时间考虑的。” “那么叶姑娘打算考虑多久呢?三天时间够不够?”曾广成急切地问道。 “那就三天吧。”叶紫灵实在不好意思推脱,只得先答应下来。 “那么,”曾广成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希望三天之后,叶姑娘就是恒裕的一员了。” 叶紫灵说:“曾老爷,我还有些事要去办,您这里也刚刚开张,诸事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三天之后,我一定来给曾老爷一个答复。” … 走出闹非凡的恒裕木器行,叶紫灵觉得今天的事怎么都这么凑巧,自己刚刚想和林世杰合作,为北平王府制作木制小摆件,紧接着,曾广成帮助朋友经营的恒裕木器行就开张了,并且许以优厚的薪水,邀请自己去给他们做事。 那么,我到底是与庆盛昌合作呢,还是与恒裕合作? 叶紫灵慢慢在街上走着,不停地问自己。 与恒裕合作,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林世杰的,毕竟,自己已经与林家、与庆盛昌毫无关系了。可是,才刚刚答应了殷子桭的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恒裕今天才刚刚开张,看上去那门面也十分的气派,想必曾广成的那位朋友也是花了大本钱,那么,他们的原料从哪里来?清泉坡?什字村?木石湾? 直到走回花锦巷,叶紫灵才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答应曾广成。她不忍心亲手去对付林世杰,她能预见到,如果自己为恒裕做事,那么,迟早会将木石湾的秘密告诉曾广成和他的朋友,那么,林世杰岂不是更要雪上加霜?而且,她对曾广成所供职的这个恒裕,也不甚了解,不甚放心。虽说恒裕这开张的气势震动了一条街,可是,做生意不是光靠着气势就行的。谁知道这恒裕背后的实力到底怎样?万一只是一个花架子,自己冒冒失失加入进去,岂不是要耽误很多事?自己只是一个摆地摊的小百姓,可是赔不起的。 思来想去。叶紫灵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主,继续与林世杰合作,虽然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薪水着实人。可她更愿意与林世杰合作,不为别的,只为了林世杰对自己的那份厚道,让她觉得放心。 下午,早早收了摊,又去了老店。 这次,林世杰在。叶紫灵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目光向着新开张的恒裕木器行,不知道作何感想。 叶紫灵走到近前招呼道:“林大少爷,这么专心,看什么呢?” 林世杰回头一看,笑道:“紫灵。是你啊。听柜上的伙计说,你今天早上来过一次,有什么事吗?” 叶紫灵看见,林世杰的笑容依旧很和煦,却掩盖不住憔悴和疲惫。今天的林世杰,似乎精神比那天他去华锦巷告诉她林家里出了很多事的时候还要不好。叶紫灵有一种感觉,觉得林世杰肩上压了很多重担,几乎要快将他压倒了。 想到这里,叶紫灵更加不忍心再让他受到的伤害多加一份。同时也为自己最终选择了庆盛昌而心安。 “北平王府想买一批木制小摆件,找到了我。”叶紫灵又看见,林世杰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是彻夜未眠。 可是恒裕今天才开张啊,难道是家里有了什么事?之前叶紫灵只听林世杰说,高素月得了重病。严玉容很可能小产,现在,不知道这些事怎么解决了。 林世杰将目光又转向了不远处的恒裕:“哦?那是好事啊。” 叶紫灵说:“可是,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做出来那么多的木制小摆件。之前殷公子想在你这里做,你为什么不答应?哪里有做生意的人把找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林世杰淡淡一笑:“因为你不在庆盛昌,我怕没人监工,他们做不好。” “可是那些工匠都做了很多了,图纸也都在你那里收着,你为什么要推辞?”叶紫灵觉得林世杰真够笨得可以,或者,是因为太在乎自己。可叶紫灵摇摇头,很快将这个念头驱逐到九霄云外。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自己是林世杰最在乎的人,又能怎样?“而且,你这样,很有可能得罪北平王府的。” 叶紫灵是真的替林世杰担心,虽然那个殷子桭没有一般王孙公子的纨绔之气,也很正义,帮助麻油籽街的商贩们除掉了一群地痞,使麻油籽街的空气干净了许多。可是,谁知道,他面对一个胆敢拒绝自己的富商的时候,会不会仍旧这么正义? 林世杰说:“我已经向殷公子坦诚说明,想要做那些木制小摆件,非叶紫灵不可,我想,他会理解的。”
叶紫灵笑道:“所以,咱们不妨再合作一次,完成北平王府这笔生意,你看如何?” 林世杰眼睛一亮:“你愿意吗?” 叶紫灵撇撇嘴:“有银子不赚,除非我脑子坏掉了。对了,你最近有空没有,我想,这几天雪停了,天气也不错,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一趟木石湾了?你看——”叶紫灵向恒裕的方向努了努嘴,“和庆盛昌老店唱对台戏的,已经来了。” 林世杰说:“听店里的伙计说,你还进去了?” 叶紫灵点头道:“是啊,而且我还看见了曾老爷。他说,那家恒裕木器行,是他的一位朋友开的,他受雇于朋友,在那边帮忙。” “如果我没猜错,表舅一定邀请你去他们那边做事了吧。”林世杰看了看叶紫灵。 叶紫灵不满地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就算我答应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林世杰笑道:“这么说你没答应?” 叶紫灵叹了口气:“我是没有答应。可我没有答应的原因是我已经答应了殷公子,要与你合作,制作他要的那批木制小摆件。” 林世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既然有生意做,那我何乐而不为?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细谈吧。” 冬天天黑得早,与叶紫灵谈好了北平王府那批木质小摆件制作的各项事宜后,林世杰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不早了,紫灵,我送你回去吧。”林世杰站起来。 叶紫灵笑道:“不用送了,这里离花锦巷又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我知道你最近事多,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北平王府这批木制小摆件,虽说不像家具那样重要,可是,殷公子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也是想着要锦上添花,所以我们一定不能马虎,务必要做得精致而大气。这两天,你先叫作坊把黄花梨木的边角料都收集起来,妥善存放,我这边抓紧时间设计一些新奇的东西,到时候制作起来,就不至于手足无措了。” 林世杰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张先生十分靠得住。不过,天都已经黑了,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真的不放心。” 叶紫灵推辞道:“我早就走惯了的,不要紧。真的不用送了。” 林世杰不再坚持:“那么叫店里的几个伙计跟你一起走吧,他们刚好住在狮子巷,要路过花锦巷的。” 叶紫灵这下不好再推辞:“那好吧。” 几个伙计陪着叶紫灵走出了店铺。直到叶紫灵的背影已经看不见,林世杰才微微叹了口气,骑上马,回家。 到了林府大门口,把马缰绳交给门口的小厮,林世杰径直来到书房,并且吩咐同海,除了老爷夫人,任谁前来,都一概不要理睬,就说他已经睡了。可是刚刚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同海就神色为难地进来说:“大少爷,掬雪楼的萍儿姑娘来了。” 林世杰有些烦躁:“是不是大少又不舒服呀?” 同海小声道:“萍儿姑娘说,大少十分想见您,请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林世杰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墩:“她那么想见我,那就让她自己来好了。” 同海吓了一跳,看着脸色铁青的林世杰,想了想,悄悄出去,对等候在门外的萍儿说:“大少爷现在忙着呢,实在没有功夫去掬雪楼。大少若是今儿晚上非见大少爷不可,那就请她到这里来吧。” 萍儿默默地点点头,说:“多谢同海大哥。”然后走了。 同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觉摇头叹道:“唉——真是今非昔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