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受伤背后的算计
一阵西北风呼啸而过,曼珠冷得打了个寒战,连忙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斗篷,利落地一个翻身上了马,羊皮手套紧贴着皮肤,既能保暖又不至于大幅度影响手指的灵活度,十指纤纤,牢牢拉住缰绳。 谷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格格,天色忽然泛白,恐怕过会儿会下雪,您稍等一下,奴才进去拿把伞。” 曼珠果断摇头道:“别忙了,我骑着马,有伞也撑不了,你回去吧!”话毕,也不等谷雨答话,一拉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调转方向就走。 “小白,跑得再快一点,回头请你吃窝丝糖。”出了营地,曼珠附在它耳边说道。 小白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纯粹的条件反射,果然马足了力气使劲急速奔去,四只乌黑的铁蹄踏在干硬的土地上,溅起星零尘土,在一片萧索的大地上,如白色旋风般掠过。 由于速度太快,寒风越加肆虐,如无数钝刀子割着脸颊,刺骨地疼,曼珠上半身几乎伏在了马上,才能稍稍避免与它的正面交锋。斗篷连带的帽子早已被风吹下,耳朵暴露在空气里,冻得红中泛紫,那颜色像极了盛开的状元红。 猎场里营地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曼珠便看见了迎风飘扬的龙旗,以及旗后那一座临时搭成的小型毡帐,门口站着两个灰袍小太监,远远看着颇为眼熟,大概是清宁宫的人。 “小白,你先待在这里,别乱走。我过会儿来找你。”曼珠就近将缰绳套在一颗半枯的老树上,拍拍它的脑袋。 一路走来。出奇的安静,附近巡逻的侍卫看都未看一眼。将曼珠当成空气般从她身边走过,更勿论盘查了,曼珠虽心有疑惑,但也顾不上多想,大步流星朝毡帐走去。 “两位公公,还请通禀一声,图娅请见。”走进一看,确认这两人是清宁宫的没错,只是。他们不是杂扫上的人吗?怎么改守门了?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又或者是他们高升了。 左手边中等身高却瘦得和麻杆似的小太监正要开口,右边的圆脸小太监抢先说道:“哪敢让图娅格格等啊!那不得让主子爷扒了皮,您请您请。”眼睛半眯,那语气神态十分奉承巴结。 往常她去清宁宫也时常不经通报,所以曼珠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只是对二人微微颔首便踏步而入了。 空气里弥漫着nongnong的草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儿,毡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塌。和脸盆毛巾等一干洗漱用具,竟连椅子也无一张,衬得整个帐子透露出一种萧索的气息。曼珠见到这一幕,险些落下泪来。玄烨长到这般大,除了他尚不记事时住过简陋的小寺庙,何尝受过这等委屈。 “小齐子……”正在曼珠暗自出神的空挡。榻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曼珠听了,心神一愣。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温润而又清冷。好似有安静凝神的功效,却不是出自于玄烨,榻上的人竟然是福全。怎么回事,从始至终都是她搞错了吗?可是说不通啊! 不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榻上的被子微微动了动,福全侧过头问道:“你不是小齐子,是哪位到了?”若是小齐子,不会站着不出声。 曼珠回过神来,忙回答道:“是我。”既然来都来了,断然没有立即就走的道理,况且福全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如今他受了伤,论情论理都该关心一番,至于错不错的,这时候似乎也无甚要紧了。 这里只有一座毡帐,既是福全在里面,那么玄烨应该就无恙了,她都说不清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样。 福全视线里出现曼珠带着关怀的笑容,面露诧异道:“图娅,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啊!”曼珠挑眉道。 “不是,”福全轻轻摇了摇头,旋即问道:“是太后遣你来的吗?” “啊,那什么,是谁叫我来的重要吗?”眼珠子转了几转,曼珠在塌边坐下,掖了掖被角,“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受伤的,现在感觉如何?” 这打岔的方式未免太拙略了,福全暗自叹气,却也不再多问,顺着她的话题说道:“林子里出现了一头棕熊,侍卫们慌了手脚,导致箭矢乱飞,我是被流箭射伤了胸口,不幸中的大幸,总算离心室还有几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除了胸口有些疼,也不觉得什么,将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你别担心。” 原来是误中副车,之前听说遇了熊,她只当是被熊伤了,不曾想却是为人所伤。离心脏只有几分,那真的是悬了,幸好福全总算还活着,曼珠拍了拍胸口,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不禁蹙眉道:“知道是谁吗?” “目前尚未知晓,箭是侍卫处统一发放的,没有任何标记,只能确定不是随行的宗室勋贵。”福全没有说的是,玄烨身边跟着的几乎都是新人,这些年轻的蓝翎侍卫大部分是倚仗父祖关系进的宫,论真才实学,恐怕连普通的一个兵丁都比不上,而少数有本事的御前侍卫皆是护卫在玄烨身边,根本顾不上他,才会出现这样一幕闹剧。 除了贵族用的箭是特制,普通侍卫的箭矢都是一模一样的,确实难办。差点忘了,曼珠解下腰上的小包,边掏东西边说道:“我带了药,黄色塞子这瓶药丸是治伤的,红色这瓶是补气血用的,蓝色这瓶是退烧药,也有预防的作用,都是一天三次,一次一粒。这几包药粉比太医院的金疮药好使,于恢复伤口上疗效极佳,不过可能有点疼,只能忍一忍了,实在忍不住你就叫出声来吧!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只是有些疼,别强撑,又没有人笑你,记得叫小齐子每天给你换。对了,小齐子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去拿药了。”福全心里也觉得奇怪,药是由太医院负责煎制,小齐子不过是去拿个药,出去也有一盏茶功夫了,大概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吧! 正在此时,门帘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角被人掀起。 “说曹cao曹cao就到……”曼珠正想说小齐子回来了,却见玄烨一身藏青色常服,面无表情地跨入帐内。
见到玄烨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曼珠原本阴郁的心情立时晴朗了几分,起身相迎道:“皇上也来了。” 玄烨尚未开口,却从他身后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臣妾早说图娅格格和二爷有私情,皇上总是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皇上总该信了。” 曼珠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娴妃不怀好意的笑脸,一切不解顿时明了,不是她弄错了,而是有人从一开始便存心误导,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她准备的局。 “图娅格格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本宫说中了心思心虚了?格格是客,就该有客人的自觉,作为客人勾搭主人家的兄弟,可是大大的不应该啊!即便格格情难自禁,春思勃勃,也该和太后说一声,以她对你的宠爱,下一道懿旨赐婚也不是难事,嫡福晋不够格,侧福晋总够得上,闹到这个地步是何必呢?现在大家面上多难看,就算是太后也……”娴妃语气轻慢,用词尖锐,不但没有将曼珠放在眼里,连太后也一并小觑了,这种态度则是狠狠地惹怒了一个人。 “够了,你闭嘴。”玄烨冷冽的目光停顿在娴妃身上,如利剑般直入心神,娴妃一个哆嗦,不由闭上了一张一合的红唇。 待缓过劲来,娴妃暗恨自己没用,竟然被一个眼神吓得说不出话,觉得失了面子,故此特意挺直了脊背,抬起下巴说道:“皇上和臣妾发什么脾气,又不是臣妾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仿佛这样做就能为自己增加一分底气。 玄烨神色不善道:“没凭没据,切莫信口胡言。” 娴妃轻蔑一笑,“孤男寡女待在一处还能有什么,要不图娅格格自己说说,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二爷的帐子里。” 她该怎么说,说她以为受伤的是玄烨,诅咒皇帝可是大罪;说她是来看望皇上的,魅惑君上的罪名何尝小了;说她是来看望福全的,两人又无血缘关系,岂不坐实了这桩罪名;思来想去,只能撑开虎皮做大旗了,曼珠微微一笑,镇定的说道:“太后听闻二爷受了伤,心中难安,特地遣图娅带了伤药前来探视。”固然这话漏洞不少,但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说辞了。 “哦,是吗?可是本宫记得,皇上下了口谕,不许人将此消息透露给太后,以免她受了惊吓。”若不是这条口谕,她也不会想出这个计策。 曼珠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最初她认为玄烨受伤的时候,就考虑过,是不是担心姑姑受惊才对她隐瞒了消息,她的应对就是糊弄,不管娴妃信不信,只要玄烨站在她这边事情就不大,于是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本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在外面听到了只字片语,忙不迭的前来向太后禀告,太后闻言心中焦虑,苦等半响也没见到报信的人,心中越发担忧,这才遣了图娅前来探视。” 娴妃听了正要追问,却见梁九功快步走到玄烨身边一阵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