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值得吗?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第一庄的前厅里却传出一阵阵的咆哮之声。严伟跪在韩宸的面前,任凭韩宸跳脚责骂。 韩宸早就将吴源赶了出来,可吴源不敢离开,在外面心惊rou跳的等着。 韩宸创立南山堂,纵横黑白两道数十年,凭借的是超人的实力,狠辣的手段。吴源了解韩宸的脾气,他若是真的气急了,可是连老子都敢杀的。 “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了,是吗?所以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是吗?我兄弟为了你丢了性命,我养了你十几年,还将家业都给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韩宸的亲兄弟韩盛,是先皇的御前侍卫。当年先皇命他带着三皇子东方讳逃离皇都,最终,他却为了保护东方讳,被人杀害了。 韩宸每每回忆起那个漆黑的夜晚,自己兄弟心口处的五个血洞汩汩的流着鲜血的场景,都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伤痛。所以他穷尽心力,到处追寻着杀人凶手的足迹,只是为了要给兄弟报仇。 可惜的是,这些年来他始终是一无所获。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大,身体慢慢开始衰老,报仇这件事已经渐渐成了他心里的魔障。 忆及昨夜跟仇人交手的情形,他的肩上被金刚爪划伤,差点割到了筋骨。也正是因为这次的挫败,让他更加认识对手愈来愈强大,而他自己却愈来愈弱。 韩宸心里暗想,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杀了仇人给兄弟报仇,以后再想报仇,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孩儿不敢!” 那时候,严伟的眼睛还是好的,还能看得见。他忘不了韩盛死时那血淋淋的场景,还有凶徒那张毫无人气的恐怖面孔,永远都忘不了。 “你不敢?我要给兄弟报仇,你不帮我不说,还要帮着那个妖女逃命,你还有脸说你不敢?你这样对得起我死去的兄弟吗?” “韩叔的仇,孩儿不敢忘。可那人做过的事与她无干,但请义父放过她吧!” “她既然知道药神谷世代传承的曲子,身上又有跟那死人脸用来控制死士如出一辙的短箫,你又如何能够知道与她无干?” “……”韩宸问的这些,严伟的确回答不了。因为即使有这样的疑问,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的去追寻过答案。他只是从心里坚信,她一定不会和那些坏事有关。 “怎么?回答不出来了吗?依我看,他们的关系可能是非同一般的亲密。她接近你,根本就是怀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好了,你的身份露了,你的好哥哥马上就会派人来杀了你,第一庄马上要化为灰烬了,南山堂离暴露也不远了,而你却还像是个傻子似的维护她。” “她不是这样的人。” 在严伟看来,曾经共同历经的生死难关,绝对不会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你们从蟒岭那么高的山脊上掉下去,她却能安然无恙的连个喷嚏都不打,你想过是为什么吗?你被她的苦rou计骗了,你知道吗?”韩宸努力的想要引导严伟,让他的内心倾向于自己。 严伟低着头默不作声,这不是因为他相信了韩宸所说的话,对她产生了怀疑。他的心坚定的没有一丝改变,所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韩宸感到平衡。 “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意总是在的。若是你顾念着这些,就马上把那个妖女抓回来,也不枉我培养了你一场。”韩宸的语气突然软了,就连眼神也流露出许多温情来。 “恕孩儿不能!” 严伟这轻轻的一句话,压断了韩宸绷紧的神经。愤怒就像潮水冲垮了堤岸,一波一波的涌了出来。 “奶奶的,我一掌劈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韩宸暴怒,举掌就向严伟的天灵盖拍去。饶是年迈,可这一掌要拍下去,脑壳也拍碎了。 “我的命,义父想要就拿走吧!”严伟感到一丝绝望,并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 韩宸那高高抬起,凌厉落下的手掌,中途就被冲进来的吴源截住了。他抓着韩宸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慢慢跪下来。 “老庄主,就算您今天不杀公子,他也活不了几天了。一直以来,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您都知道。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就求您看在他以往一直对您惟命是从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听了这些话,韩宸像个蔫了的气球,颓废的坐到了身后的榻上,向吴源摆了摆手说,“你们下去吧!” 严伟能够了解吴源想要救他的良苦用心,可是要用自己的可怜之处求取别人的同情,他的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悲哀。他沉默的给韩宸磕了个头。 吴源惊喜,磕头谢过韩宸之后,搀起严伟回了书房。 严伟咳得很厉害,吐红了几方帕子,吴源依旧是放到香炉里烧了。 待严伟平静下来之后,他问严伟,“公子,她真的值得你这样维护吗?” 严伟不答,脑海中有些记忆泛起,那是尘土味,臭水味,血腥味,还有那淡淡的槐花香。他倚在榻上望着外面出神的反问吴源道,“吴源,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公子这是拿老奴开玩笑的嘛?”吴源的脸上扭曲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他是个阉人,跟男女间那些纠缠不休的事已经断的干净了。 严伟自觉失言,脸上却平静的说道,“若真是喜欢一个人,便没有是什么不值得的。” 这是严伟第一次敞露了自己的心扉,吴源既感到欣喜,又感到心碎。他欣喜严伟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心碎却是因为严伟的时日无多。 吴源问他,“公子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去告诉她呢?” 严伟说,“以我这般情形,若是告诉了她,只会徒惹她伤心,不说也罢了。” 他自知命不久矣,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故装冷漠的待她,疏远她。只是有的时候,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每当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去呵护她。 看着隐忍,落寞的严伟,吴源感到一阵阵的心痛。他想要告诉严伟,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可严伟已经躺在榻上,合上双眼睡着了。吴源找来床薄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有些话,可能因为时机不对,一时无法说不出口。若是错过了说的时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