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赵大太太的信
丁姀不禁摇头,美玉的针脚应当算是整齐仔细的了,而且丝线都是母亲让张mama拿着鞋面亲去绣房里问过照样买的,可是绣出来的花色图案的光泽与轮廓却相差地很多。丁妘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才做到形神统一的? 想了良久,直到春草都把饭又提了回来,仍旧没有头绪。太阳xue有些胀痛,丁姀放下鞋面,轻微叹息:“吃了饭再说。” 美玉心里一凉,托着鞋面眼眶里泛酸。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对针黹并无基础的丁姀都能分辨得出好坏,想来这对鞋面是没用的了。 夏枝把鞋面卷起来放到藤盘里,拉住她道:“别灰心,还有些时日,咱们再合计合计。” 美玉道:“要不要再问二太太去借那双鞋面?” 丁姀阻断:“不行,二伯母会起疑的。”想了想,道,“你把这双鞋面收好,以后就一道做珠绣吧。若珠绣也不行,咱们只能把这双拿出去了。” 屋里静了会儿,春草强颜欢笑,把饭菜搁地叮当响,嚷道:“吃了吃了,吃了就有力气想法子了。” 几人都被逗得苦笑,分坐下吃饭。 二房屋里头,二太太拿着糊满半张纸的信往蜡烛前头照,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刘mama的办事不仔细。刘mama噤声垂手一旁,一下午就听着二太太的骂东骂西,她老人家的脸皮老早挂不住了。尤其是瞧见芳菲丫头有一捶没一捶地给二太太捶肩,一边又用不屑的目光睃她,她就恨不打一处来。 若非撞到丁姀把信掉到了水里,也不至于受这顿骂。想想心里有气,可二太太比她更气,老人言吃亏是福,她先由着骂不辩解,二太太的气才有出完的尽头。于是从头至尾没有反驳一句,更没有把撞到丁姀的事情说出来,直等着二太太自己问起来,那她就有的话说了。 信在下午的时候就被烘干了,但到底湿过,有部分已经看不清晰,墨迹化到一处染成一堆,看得二太太心里实在是不爽快。“啪”地一下把信摔到桌案上:“罢了,弄了一下午也不见个成效,送信的人有说什么吗?” 这是在问刘mama。刘mama精神一抖擞,道:“太太,四小姐也有信!” 二太太拔声叫起来:“怎么现在才说?早干什么去了?信呢?” 刘mama恬着笑从怀里把信拿出来,讪讪道:“亏得四小姐的信没让八小姐撞掉。” 二太太一听,脸色登时乌沉沉的:“你说信是让丁姀撞了的?” 刘mama道:“八小姐也是不当心的,她也捡了信还给奴婢了。” 二太太眯起眼:“这么说,信就到过丁姀手里?”心中擂鼓大作,背脊绷直了道,“她看过信没有?” 刘mama虚声笑笑:“这个……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啪!”二太太气得捶桌,大嚷道:“她敢!” 刘mama忙作好:“太太还是先瞧四小姐的信要紧,兴许四小姐能知道赵大太太的信里说些什么呢。若看了四小姐的信咱们还不知道的话,再去问八小姐不迟。” “哼……”二太太冷笑,“赵大太太的信只余了半封,除却寒暄的客套,便只说了一桩事。妘姐儿定是知道这桩事,故而来提醒咱们做何应对的。”说罢摊开丁妘的信,逐句默念,边微微启笑。 刘mama心里好奇地要命,赵大太太的信跟丁妘的信乃是一前一后到她手里的,这就说二太太说的是这个道理,丁妘是来提醒娘家人什么的。可是赵大太太究竟是说了哪桩事情?她伸长脖子也欲想看个分明,二太太却在这时乍然抬起头,把信重新装进了信封。刘mama赶紧站直,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二太太斜斜地瞟她:“说实话吧,八小姐究竟看没看信?” 刘mama也不欲把话说绝,只得答道:“奴婢拿到的时候,信是好好的。” “嗬……倒不曾想老三的女儿还有几分良心。芳菲……” 听到二太太叫自己,芳菲赶紧停手绕到二太太跟前,低低应道:“奴婢在。” 二太太道:“又得辛苦你去跑一趟探探风了,看看八小姐知不知道什么。还有,四小姐来信的事情,可千万别教人知道了。”
芳菲慎重地点头。 二太太又把赵大太太的信摊开来,虽然上面的墨迹已经晕染脏了半张纸,但上半截还是清晰如常的。刘mama稍微睃睃眼珠子,终于看到那上头写了“亟盼携诸小姐过府再叙”几个字,不禁胸热汗出,全身血液都滚滚的。赵大太太邀请几位小姐去明州?! 可是这“诸小姐”,又是哪几位小姐? 还不及再想,又见二太太移手端起搁在一边的茗碗,往那一行字上倒了几滴茶水,正好化了一个“诸”字。刘mama心里猛颤,难道这就是丁妘的提醒?看来“诸小姐”里头大有文章啊!想到这里,不禁窃笑,亏得自己还读过几本书,要认那些字不在话下,要不然自己可就要漏了这个大好时机了。 夜间,雨丝变得细如牛毛,落瓦无声。 丁姀握拳捶捶腿,见她们几个都窝在这里一整天了,心下有些不忍,就让她们先回去睡,自己则又再挑灯做到了下半夜。 夜半时炭火已经灭了下去,用铲子拨过几回星炭,燃了一盏茶左右就又只剩了些冷火。丁姀直起腰,看看已经又用掉了一大株蜡烛,心底忽而有些发酸。若功亏一篑,怎么对得起默默支撑着她的这些人呢? 想想,也不顾脚趾头已经开始冻得发麻,依旧动手引线。 珠绣要把那些两眼三眼甚至四眼的木珠有机结合,配对颜色,比照图案才能完成。这原本是很容易的活,可贵在要创造出来。想法不能简单附着于行动上,实际问题林林总总,丁姀已经拆了不下数十回,而随着夜深,也终于有了点起色,似乎抓住了要领。 忽而外边的小宴息处响过细微的一阵脚步声,明明灭灭的烛光渐近,夏枝兜着灯火进来,一看丁姀果然还在熬夜,立马道:“小姐,您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