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桌子

    掘金公会在萨哈尔的东城区，庞大的建筑占据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即使是城主官邸也比不上这座灰白色建筑的霸气。

    梵宁随着人群走上台阶，这座城市的繁荣程度比起她记忆中的大都市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她走进宽阔大厅，扑面而来就是如潮的喧闹声。

    掘金公会代表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武力，还是猎人们地下交易和挥霍的场所。

    大厅里人头涌动，飘荡在空中的指引光束勾勒出四通八达的通道，梵宁的母语已经成为星际新文明的通用语言，省却了她不少麻烦。

    梵宁并不急于测试自己的实力，直接顺着一道红色的指引光束走进餐厅，从她醒来到现在，除了在沙漠中那些人身上找到一些难吃的干粮和营养剂之外，她还没重新尝到过正常食物的滋味。

    虽然世界树能提供她源源不断的生命能量，即使不补充食物她也能活下去，但她被捉进实验室前确实是个嗜爱美食的人。

    餐厅里灯光微暗，霓虹闪烁中显得有些小情调，特制的光门将大厅的喧哗声阻隔在门外，空气里飘荡着酒水和食物煎烤的香气。

    客人不算多，梵宁进门的时候，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很快又收了回去。

    梵宁倒是挺奇怪，餐厅和外面的人数显然不成比例，闻香气不像是难吃的样子，难道是价钱太贵？她反正在沙漠里收了不少送上门的遗产，不怕付不起钱。

    在一角没人的桌前坐下，细致的格子桌布上放着一簇新鲜的蝴蝶兰，另外角落里投过来意味不明的视线，梵宁耳朵灵敏，听到有轻微的笑声传出，扭过头只见到角落的阴影里坐着几名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登徒子！”梵宁暗暗骂了一声，脚步轻盈的女招待微笑着走到了桌边。

    “这位客人想要点些什么？”女招待将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菜单放在梵宁面前。

    梵宁抬手将兜帽掀下，瞅了瞅菜单说道：“A级套餐一份，再加一杯柠檬水。”

    兜帽底下稚嫩的面容似乎令女招待都有些吃惊，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小姐第一次来这里么，不如换张桌子，位置好一些。”

    梵宁抬起头，清亮的眼眸里倒映出女招待略微不安的神情，“不用了，这里就很好。”

    女招待不再多说，拾起菜单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A级套餐是菜单上最豪华的套餐内容，梵宁多多少少带着期待，希望星际新文明的烹饪技术能给她一个惊喜。

    餐厅的光门荡漾，这回挤进来一个幼小的身影，在环顾四周之后，小孩子直直地朝着梵宁走了过来。

    这是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孩子，漂亮的面容一时让人分辨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蜷曲的金发，一双眼睛就像大颗的海蓝宝石，不过，制服领子上挂着的彩色编号，证明了这孩子是掘金公会的一名服务生。

    “尊敬的小姐，欢迎您第一次来到掘金公会。”孩子模仿大人老成的语气，软糯的童音令人忍俊不禁。

    梵宁翘起嘴角，漂亮懂事的小孩容易带来好感，“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

    孩子很有礼貌地弯了弯腰，胸有成竹说道：“尊敬的小姐，您可以叫我夏洛尔。我从没在这个餐厅见过您，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招待jiejie一定和您建议过换张桌子。”

    梵宁诧异地问道：“桌子？”

    夏洛尔点点头，扭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对梵宁说道：“今天是星期六，如果您愿意听我和招待jiejie的建议，就可以避免麻烦，不过速度要快，没有多少时间了。同时我愿意回答您的任何问题，只需要一点报酬。”

    梵宁瞅着身高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夏洛尔，这份流利的口才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表现出来，可以说是妖孽了吧？放在以前她生活的世界，这孩子最多上小学一二年级。

    联想到女招待的表情，梵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遇到麻烦，夏洛尔见梵宁没有回答，连连扭头看着时钟，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好吧，可爱的小meimei，那你说我们坐哪儿呢？”梵宁站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夏洛尔毛茸茸的头顶。

    “我是男孩，不是小meimei，”夏洛尔红着脸退了一步，随着光门再次荡漾，夏洛尔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不安和紧张，“尊敬的小姐，来不及了，他来了，祝您好运……”

    餐厅里原本就不大的声音也因为那个人的进入而变得安静，但很快，又响起了其他人若无其事的细语声和吞咽声，然而梵宁静静地站在那里，挑眉看着迎面走来的红发青年，假如是她不小心破坏了这里的规则，那么此刻显然避无可避。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一个弱者，即使反抗也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要不是幸运地拿到了世界树的种子，她早已不复存在。跨越了漫长的岁月醒来，她和这个世界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抛弃了弱者这个代名词，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在沙漠中杀人也好，搜集尸体遗留的财产也好，梵宁完全具备了在强权世界生存所必须的基本实力和心境。

    “请坐。”像是招待相约的客人，梵宁朝青年露出和气的笑容。

    红发青年约二十岁出头，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贴身紧束的黑色皮装展现出他健美修长的体魄，长腿轻轻松松几步就迈了过来，一双锐利的鹰眼在紧紧盯住梵宁数秒之后，忽然散了戾气，松松垮垮地在梵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夏洛尔眨了眨眼睛，悄悄地挪到梵宁身后。

    “没人警告过你离开这张桌子么？”红发青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梵宁，上次有人坐在他对面是什么时候？

    梵宁坐下后指着女招待适时送来的A级套餐，避开他的问题，问道：“要不要也来一份，我请客。”

    红发青年对女招待招招手，“A级套餐一份，有漂亮姑娘请客。”餐厅里因为他的话声又陷入了片刻迟滞。

    “这张桌子不能坐？”梵宁喝了口甜酒，这才反问道。

    红发青年露齿一笑，身体前倾靠近梵宁，幽幽说道：“能，不过他们都付不起价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