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逃
那糙汉浑身颤抖，又抖了几下，我怕他再站起来，又狠狠地朝着他脖子那里来了一下。 秀娟吓得一脸惊恐，瞪着眼睛看我。 “你别怕，我们一起……一起逃出去。”我深呼吸一口气，手不由自主地在抖，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那汉子倒在血泊中。 秀娟摇头，她眼底都是泪水，不知道她在抗拒什么，我伸手去拉她，可她却躲开了。 她一直在摇头。 “快点走吧，再这么待下去，迟早有人来的。”我催促道，秀娟几乎是被我抓着从那稻草上弄起来的，随意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她披上。 秀娟看样子是被吓傻了，我拖着她，在地里连滚带爬，我靠在那棵树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是真的害怕了，抬头对上秀娟那无神的眼睛，忽而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傻子。 做什么英雄，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秀娟看着我，忽而扑入我的怀里，她浑身颤抖，鼻涕眼泪都擦在我的身上。 “谢谢你，我都快放弃了。” 这一刻的秀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她一直在装疯，她怕激怒那糙汉一直在伪装成疯子，可就算是这样，以及免不了被那人打，被人欺负。 “我跟你一样也是城里来的。” 她本名不叫秀娟，是那汉子给她取得，她原本叫王珺，出自书香门第，父母的性子都很古板，在当地高中教书，王珺说那天正好是学校里放假。 “我爸没空来接我，就叫我自己打车回家，可谁知道呢，就是这一次，我被人拐到了这里。”王珺一声叹息，她的身子依旧在抖，瑟瑟发抖。 她说有人问她路怎么走，也怪她热心坏了，给人指路，那人趁着她不注意便将她迷晕了，等到王珺醒来，她已经到了这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村里。 “当时他们打量我，就跟打量一件商品一样。” 王珺说她经历了拍卖，那时候村子里有两家人想要冥婚，她最后被一家高价拍走，王珺也是个厉害的姑娘，她试了好多次，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终于有一次，趁着他们办庙会，我从这里逃走了，一直跑一直跑才跑出山。” 王珺说她疯一样的逃跑，她以为自己彻底摆脱了这些人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可惜她的父母在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觉得太过羞耻。 “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知羞耻，愣是将我从家里赶了出来。” 王珺落泪，心痛的不行，她说如果她没有执意要回家，兴许还比现在好多了，她说她死都没有想到，她母亲居然联系了当地的人将她带回去。 她父母都是思想老旧的人，不会接受她被人拐走之后，失身的事情，还被人配了冥婚，她母亲说她就算留在家里，那也会成为笑柄的。 “这个世界早就容不下我了，我无处可去，就算从这里逃出去，那又如何？”王珺看着我，她眼底空洞的很，那种绝望的眼神看得人好心疼。 她放弃了，当初何曾不像我这样，为了逃离这里费劲一切心机，可是最后呢，被自己的亲人亲手推进这个火坑。 她咬牙。 “不恨么？”我轻声问她，王珺忽而笑了，她笑起来很美，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恨，怎么不恨，我这一生都完了，彻彻底底看不到光。”王珺轻声道，她说如果不是自己骨子里懦弱，她怕是已经死了，每次轻生她都因为恐惧而退缩。 她说她是活该，我摇头：“一起走吧，活着，起码还有希望。虽说是苟且偷生，但终究还是有希望。” 王珺哽咽着，她说她谢谢我，如果不是我那一下，她怕是没有勇气，她被我的出现吓坏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情。 “大抵是同命相连吧。”我其实也是吓得要死，可那一刻被冲昏了头脑。 王珺说她认识怎么出去，等过一会儿，祠堂那一路的灯都熄灭了，我们才能走，不然这会儿在路上走，目标太大。 王珺说就算她绝望了，也要送我出去。 “谢谢你。”她又对我道谢，我摇头，心底无比苦涩。 我们两个人靠在这树下，看着天边一抹苍白的月色，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苦涩难耐。 从我爸死了之后开始，一切都在往地狱游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王珺生怕我会睡过去，一直在用尖利的石头刺我的虎xue，她说千万不能睡着，要不然等到明天早上，我又得被抓回去了。 “他们一定在找你。”王珺沉声，她说想起当初自己逃跑，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找她，打着手电筒，她躲在那条河里，不敢出来，寒冬腊月的水浸泡她的骨子里，可是那一刻，求生的渴望支撑着她。 我视线落在那座祠堂那里，等到红色的灯一盏盏熄灭，王珺才喊我：“快醒醒，我们该走了。” 眼前迷蒙一片，我来了精神跟着王珺一路走，我们走的很小心，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沿着祠堂那条小路往村子外面走，王珺说这里是出村子最快的路，这也是她用血泪总结出来的。 她说如果我们被抓住了，保不准又是一顿毒打，她说这个村子里，对冥婚这件事情看得格外的重，就算家里再怎么穷，在冥婚这件事情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石子路很难走，可我依旧咬牙前进，不敢落下来，王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从那河里翻了过来，王珺说前边就是村口了。 我们躲在这边，先观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外面才往那边走。 “小心点。” 王珺伸手拉了我一下，我脚下一滑，摔了个踉跄，连皱眉都来不及皱一下，我咬牙继续往前，不知道哪里起来的声音，身后一阵喊声，我撒开腿，王珺拉着我，疯了一样往外面跑。 不知道是谁喊起来了。 “快，看到她们了，抓住她们。” 此起彼伏的声音，身后好似有十几个人在追我们一样，我和王珺都来不及多想，撒开腿就跑，她跑得比我快多了，可就是死死地攥着我的手。 “媛媛，快点，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她知道我快撑不住了，可还是死命地拽着我，她说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能从那座山翻下去，她说那里是这个村里的人不敢去的地方。 我咬牙，树枝刺在我的脸上，扎进我的皮肤里，顾不上疼，被那些树枝刺地难受。 我们往上面爬，身后追踪的人依旧没有停下来，我跟着王珺一路往上，她说就快到了，媛媛坚持住，我咬牙，腿脚无力，刚爬到顶上，脚下一滑便从那小山上面滑了下来。 “媛媛！” 王珺来不及抓我的手，我已经顺着那股力道下来，她跟着我一路滑下去。 不知道滑了多久，我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磕地我难受死了，我刚要起来，却被眼前的画面吓坏了，这里是乱葬岗啊！ “嘘。”王珺急忙捂住我的嘴巴，“别出声，我们不能冒犯了它们。” 我忙攥着手，用疼痛来麻痹，王珺说不能冒犯了它们，我以为这里还有其他的人，不敢发出一丝丝的声音，王珺带着我从那些坟头间穿梭。 我只是稍微扫了几眼，那些坟横七竖八，有些都已经破了，还有一些从里面长出了一棵树，总归没有人打理。 这里看着荒芜地很，王珺说这里就是她找到的，最快离开这座村子的捷径，她当年擅自跑到这里，奇迹般地甩开了那群人，逃生的渴望让她来不及恐惧。 我心底很佩服她，她绝对是个勇敢的姑娘，只可惜被最爱的人伤害了，变得那般绝望。 冷风肆虐，一点点吹了过来，倒是吹得我原本热腾腾的脸蛋很舒服，王珺松开我的手，指着山下那条公路，对我说：“媛媛，从那里走，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一栋白色的屋子，那里有个岔路口，往屋子在的那条路走。” 王珺嘱咐道，我怔了一下，抬头去看她，这会儿她站在我身后，距离乱葬岗很近，我忽而就觉得月色下的王珺微微有些奇怪，脸色苍白地很，那双眼睛越发的无神。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你还想要留在这座村子里？”我皱眉，看着王珺。 她忽而咯咯咯地笑了，说什么她能去哪里，她拍拍我的肩膀：“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跟我一起走吧，就算没有家人，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啊。”我轻声道，王珺忽而推了我一下，她叫我不要墨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几乎是从那里滑下来的，等我站稳脚跟，再去看，哪里还有王珺的影子，她只是为了送我出来。 我实在理解不了，她又折回去是想做什么，再回到村子里，那些人肯定会折磨她的。 我在原地，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度往下面走去，刚走到那条公路上，月光便扫了过来，这里寂静的很，甚至有些冷清，都不知道这条盘山公路是谁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