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去求皇上

    可是现在，他连一句话都不肯再说，如何又来骂我？而我，更不在乎这些，此时此刻就是想骂他——“方墨然！**跟姑奶奶说句话能死啊！你个挨千刀的！好！回去就回去！我立马收拾行礼回小镇，再也不管你了！你爱死死，爱活活，跟我再没关系了！”

    我以为说出这番话，他会回头，会跟我说话，哪怕不是向我说明昨晚发生了何事，至少也应该同方才一样，嬉皮笑脸一番。但他整个人就像钉在了墙壁上，任是我怎样，却也不再看我。

    “好！”我深吸口气，胡乱用袖子抹掉鼻涕眼泪，双目想要把他脊背盯出个洞来，“我走！走！我不管你了！开心了吧！我马上就走！”

    我这人就是一副倔性子，还爱面子。倘若此事放在他人身上，我怕是连探望都不会来的，更甭提如此被人三番四次拒绝掉好心好意。也就是方墨然，能不知好歹地轰我走。但，凡事事不过三。你让我走，我就偏走给你看！到时看你后悔！

    我也不再看他，一个急剧转身，向监牢大门方向走去。子埈同来时一样，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就在我快要走到他面前时，突听方墨然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会好好儿照顾她吧？”

    他？她？是谁？我要照顾谁？

    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并不是说与我听，而是说给子埈的。既然如此，被照顾的那个人肯定是我了？

    方墨然，你还是不是男人！就这样儿把我给别人了？而且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说得那么自然而然。

    我正想开口骂他，同样一句沉稳的话语带着十分笃定的语气荡起，“当然！”

    “方墨然！我去你大爷的！我真是瞎了眼，竟会跟你这种人订婚！滚蛋！你给老娘滚蛋！”

    我背对着他，冲着空荡的监牢大声咆哮，一阵阵战栗划过全身，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到也许方墨然会就此离我而去，更或许，我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狠狠甩了甩头，却是没有再回首看他一眼。突然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站在面前的子埈推到一旁。顾不得牢里的阴暗幽深，努力向着从牢门泄露进来的那束阳光快速跑去。

    “婷玉！”

    身后，方墨然一声平淡无波的呼喊，我却能听出其中暗含的痛苦。泪水再次弥漫了我脸颊，嘴角缓缓溢出一丝冷笑，脚下却是加紧了步伐，不作片刻停留迟疑，仍旧向前方跑去。

    “婷玉！”

    又是一声呼唤，这次却是子埈，紧接着，是他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我挡掉他伸过来的臂膀，身体前倾打开狱门，铺天盖地的阳光再次照耀全身。

    “我求你带我去见皇上！”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侧首望着他，再次说道：“带我去见皇上好吗？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他与我静静对视，却是一言不发，神色甚是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眸中似含着点点悲伤。

    过了半晌，他才轻问一句，“你…….很在乎他吗？”

    我心“咯噔”一跳，在他双眸注视下，竟开始变得心虚起来，适才的荡气回肠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片刻之后缓缓点头说道：“是………是……..他是我，是我未过门儿的相公，我不能，不能不管他，我……..”

    “我懂了！”

    他突然大声将我未说完的话打断，与以往的沉稳不同，似携带了些许怒意，尤其此刻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除了若有似无的悲伤，便是欲喷薄而出的愤怒。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而我，在心虚中竟还掺杂了一丝心疼。面对这样的他，我突然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亦只是看着我，眸中的悲伤一点一点，缓缓渗出，带着灼热，层层将我包裹。

    “喂……..你，你怎么了？”我有些害怕，所以问得小心翼翼。

    他仍是那副表情，听到我的询问，突然不发一语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而我的双腿仿佛盯在了地上，饶是怎么费力，也不能向前挪动一步，只有支支吾吾再问一句，“你……..你去哪儿啊？你………”

    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低沉地嗓音，不带任何感情，“去替你求皇上。”

    恍如作了一场冗长繁琐的梦——

    小镇烟雾缭绕的清晨，满院子蔬菜飘香，抬头间群山叠嶂，雾气重重，带着露水的清香扑面而来。师傅两鬓的发丝已经泛白，微微佝偻了身子，拿着锄头开垦了一块儿土地，双臂健硕，手臂粗壮，与这一切不相衬的却是他的力道，不过短短时间，手腕已有轻微颤抖，直起身喘了口气，接过我送上的茶水，含笑问道：“婷玉，你说，我们用这块儿地种些什么好呢？”

    我托着腮，正兀自沉思，却听方墨然缓缓说道：“依照你的性格，不应该种些吃得吗？如果可以，你定然想把这天下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能种进来才好。”

    我侧首，狠狠瞪他一眼，“我在和师傅说话，不用你在一边儿瞎搭腔！”

    他挑眉一笑，不再理会我，走到一边儿开始摆弄药材。

    淡淡薄雾下，他俊朗挺拔的身姿朦朦胧胧隐秘其中，缭绕的雾气氤氲成模糊的轮廓，那抹衣衫的白与这天地间相得益彰，配合得完美无缺，透着神秘的美好，竟看得我不忍眨眼。

    突然，他身上的白色衣衫在我面前一点一点不断放大，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我努力眨眨双眼，盯住了前方，却蓦地发现，方墨然竟刹那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得是贵妃那张带着病态，略显苍白的脸颊，她望着我，目光中含着说不出的幽怨与凄怜，乌黑的发丝随意散乱，羸弱的身躯上是一袭与方墨然相似的白色衣衫，随风吹起，似幽灵一般，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