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虚惊（二）
夜半寂静时，我用半个玉米作为贿赂，从一个小猫女嘴里探听到了傍晚的女人尖叫声是怎么回事。小猫女边啃玉米边道：“也没太大的事，主管jiejie和一个猫男正亲热时，被一个黑衣卫撞破，主管jiejie就叫出了声。” “那之后呢？”我急问道。我难以想象半熊们发现被耍后的气急败坏模样。 “之后还能有什么事？”她嚼得不亦乐乎，“黑衣卫们就去搜别的浴间了，闹了个鸡飞狗跳，好几对正在做苟且之事的半兽们被撞了个正着。” 我笑得前翻后仰。 小猫女离开后，我用手帕包起了一口未动的薄饼，抱起小水壶，蹑手蹑脚地溜去了后院的仓库。仓库里又黑又冷，我打起了一个很小的火折子，拉开了地下室的门，顺着破旧的木梯一点一点地走了下去。 妖兽正伏在角落里睡觉，我把他推醒，将薄饼和水递给他，他接过便吃，不到一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我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还真是饿极了。 他一口气喝光了水壶里的水，心满意足地靠在了黑乎乎的墙上。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我问他，然后低头用一根炭笔在松软的地上画着，“看到了没有，这是路线图。” 这几日以来，我一直在外面“闲逛”散步，借着中途休息的油头溜出去打探地形，将浴场到魔幻森林的路线摸了个大概，便将这段地形图画了出来。我的图画功底不佳，在后院练习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敢摸到妖兽这儿来展示。 “看到没有，这儿是浴场，这边是森林，你要穿过这条山路，再往右走，再往前，你会看到几棵大树，绕过它们后，再往左拐……”我很用心地在地上画着，“再往前走上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山，你翻过山后，就能看到魔幻森林了。穿过森林后，你就能找到结界。你是妖兽之王，找结界应该不在话下吧，穿过结界后，你就能到达另一个世界，那时，你也许就安全了。那里不是你们这儿的王统治的天下，应该能找到一条活路吧……” 半天不见妖兽吭声，我抬起了头，发现他缩在角落竟然睡着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暗骂道。 “起来啊，”我揪起他的耳朵，“趁着现在夜深人静，快去洗下澡。” 他睁开眼睛，痛呼出声。明明老大的块头，却被我一下子拎起来，“快点了，再晚猫女们就起床了。” 白雾袅绕的小小蒸汽浴室里，他泡在温热的水中，惬意地靠在池边。他胸口的伤已经结疤，已经可以直接下水洗澡了。我偷抓了一小把药粉撒入水中，希望有助他的体力恢复。 十分钟过去了，我将毛巾扔给了他，“快点擦干，天快亮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身子，慢吞吞擦干尾巴上的水珠。我在旁急得跺脚，一把夺过毛巾，为他擦着尾巴，急道：“像你这样的速度，真是急死人了。” 我三下两下为他擦干净了尾巴，动作非常粗鲁，以为他会生气不耐，抬脸之际，却看到了他笑盈盈的表情。他的睫毛秀丽纤长，眼神动人多彩，充满迷诱的魅力。 我把本想骂咧的话堵在了喉咙，变成了：“快点了，你还没穿衣服。” 他穿衣服的速度也很慢，我又急了，冲上去为他系好带子，“真的要快点了，她们就要起床了。” 他终于穿好了衣服，拿起木桶，正要帮我倒掉浴池里的水时，我阻拦道：“你快回去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用木桶往浴池里接水，然后将水倒在屋外的专用水渠里，动作麻利迅速，不到两分钟，浴池里的水已然一滴不剩。 我愣站一旁。原来他的速度可以这么快，刚怎么慢吞吞的啊？ 这时天色已快蒙蒙亮，屋外居然下起了暴风雪。我们顶着风雪走在雪地里，脚步一深一浅，每走一步，风雪就会漫过来，遮挡住上面深浅不一的脚印。 偶尔回头，身后一片白茫茫，一丝脚印痕迹也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人走过一样。 风雪吹落了我的披肩，他的长衣连帽，落了一身的白色。我们变成了雪中的两个雪人，全身都是白色，彻底的白。猛然间，他别过脸，看向我。我正努力把脖子缩进矮小的衣领里。 他快步走了两步，庞大的身躯挡在我的前面，风力顿时减了一些。我抬眼看向他，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回过了头。我们的视线交汇。 偌大的风雪里，我不知我此时的眼神像什么，但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飘荡着的白色雪花里尤为迷人，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就像年少时某个迷魅的梦。 他脸上细细的黑毛似乎看起来不再那么扎眼了，似乎还很顺眼、好看。棱角分明的优美脸形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贵族般性感和倨傲。 我对他一笑，他的唇角也轻轻牵起，露出一个俊美迷诱的浅笑。接着，他继续走在我前面，用庞大的身体尽可能地为我挡风。我们一直走到后院入口处才分开。 天色依然阴暗，晦暗的赤红色，满天阴色赤云，风雪越来越大。当我奔回锅炉房时，寒冷的风已变成了咆哮的野兽。 我不禁暗自庆幸，再晚一点回来，恐怕就会被风吹走了。 过了几日，我听说新君登位了，心中不由为他着急起来。他为什么还不走，再不走的话就要被这位新王干掉了。这日午夜我偷偷溜去地下室劝他赶紧离开这儿，保命要紧，来日方长。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犹如黑夜里的钻石，折射出多种不同的奇异的神色。 我又劝了一会儿，见他仍无动于衷，只得悻悻地站起，一步步小心地踩着快要跨掉的木梯，摸出了地下室。 刚走上小仓库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滑倒。我打亮火折子，蹲在地上，看到了一颗翠绿的小珠子。我把这颗珠子握在手中，好奇地放在火光下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