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 政变（六）
一个中午，奕欣从紫禁城里出来，马车直奔着聚仙楼。前几日，收到一张章大人的帖子，这个章大人曾是先帝时期的重臣，后来由于种种的原因，辞了官，过起了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奕欣最是羡慕他，拿得起，放得下。 章大人的帖子，他是一定要去。 他与章大人已经许久未见，这个章大人一向行踪神秘。听说，前两年，竟然在太白山上过起了隐居的日子。 奕欣一路上想着章大人的事情，没过多久，便到了聚仙楼。 一进饭馆，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 “王爷吉祥，给王爷请安。”小二跪下说道。 奕欣点了点头，问道：“章大人来了？人呢？” 掌柜的赶忙弓着身子回答道：“回王爷，章大人在楼上，王爷请。” 奕欣一面跟着掌柜的，一面问道：“章大人来了多久？” 掌柜的一面引路，一面说道：“回王爷，章大人来了已有半个时辰。” 奕欣心里咯噔一下，他来了半个时辰，自己这个时候才到，不是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真是该死。 掌柜的推开一扇门，奕欣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老人迎了出来。那老人大概六十岁上下，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皱纹，嘴角上挂着发白的胡须。一见奕欣进来，那老人赶忙抱拳，口中只称道：“王爷吉祥。” 奕欣赶忙接住那老人的手，微笑着说道：“章伯伯何必如此多礼？小侄怎么受得起？” 说完，奕欣帽子脱下，随手递给掌柜的。掌柜的将奕欣的帽子放在架子上，赶忙退了出去。 章大人一看掌柜的退了出去，赶忙又说道：“草民斗胆，刚刚让他们先上了菜，只等着王爷驾到。” 奕欣笑了笑，谦卑的说道：“章伯伯何须多礼？奕欣从小就是章伯伯看着长大，章伯伯今儿如此的拘礼，到让奕欣觉得不自在。咱们爷们儿，还是向当年那样，抛开了礼节才好。” 章大人笑了笑，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当年，草民教王爷下围棋放佛还是昨天的事儿似的。我还记得，有一个晚上你哭着来找我，说大阿哥赢了你三个子儿。大半夜的，硬是不让我睡觉，一定要教会你破解之术。”章大人笑着说到。 奕欣也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些事，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是啊，那时候我不懂事，硬是拉着伯伯下了一个通晓。第二天，我也没去上书房，直接就回了阿哥所睡觉。伯伯还要去上朝。头一个晚上我没回宫，皇阿玛知道以后，还骂了我一顿。第二天，我下棋赢了大阿哥。皇阿玛还赏了我一块怀表，我当着皇阿玛的面硬是要他把怀表送给你。这事情，可不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奕欣微笑着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对昨天的留恋。 是谁说过，今天之所以有别于昨天，恰恰是因为昨天的感觉依然留在我们心中？ 章大人大概也感觉到奕欣的落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你们大了，都变了样了。老臣一直以为，能叫你一声皇上。没想到，唉，没想到呀……”章大人感慨的说道。 奕欣心里一阵疼痛，若是他当了皇帝，蓉儿一定会成为伴随他身边的女人。 “不说这个，咱们喝酒，喝酒。”奕欣微笑着，给章大人倒上酒。二人一饮而尽，相对一笑。 “王爷还是当年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章大人说道。 奕欣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凄楚。 “我听说，章伯伯前两年在太行山里过起了隐居的日子？”奕欣微笑着问道。 章大人笑了笑，说道：“是呀，太行山里风光好的很。我到想在那里过完了这一辈子，我还能活几年？只是，这次受一个朋友的邀请，不得不来呀！” “哦？什么朋友？好大的面子。让章伯伯亲自出山？”奕欣笑着问道。 章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急着回答，反而问道：“老臣才到了京里，就听说，王爷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这不，就立刻来看看王爷。” 奕欣笑了笑，又给章大人倒上了酒。 “不提这个，今儿咱爷俩儿好不容易见面，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奕欣笑着说道。 章大人突然将奕欣的手按在酒壶上。 “皇上对王爷不公平，王爷就没想过反抗吗？”章大人突然说道。 奕欣一愣，他刚刚尽量回避这个话题，到最后，还是没躲开。章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当年与穆彰阿政见不合，是他辞官最大的原因，如今，怎么会和穆彰阿说出了同样的话？难道，请他进京的是穆彰阿？ “章伯伯何出此言？”奕欣问道。 章大人嘿嘿的一笑，眼神一转，问道：“怎么，这两年，王爷已经被皇上磨的没有了心气儿？不至于如此吧？” 奕欣微微的笑了笑，脑袋中不停的分析着章大人的话。突然，章大人话锋一转：“这两年，国家外忧内患，听说，皇上竟然染上了大烟瘾。这样的皇上，怎么对得起祖宗的颜面？四阿哥素日里为人踏实，当了皇上却轻浮起来。照这样下去，大清的江山社稷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中！” 见章大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奕欣缓缓的将手从章大人的手低下抽了出来。 “依章伯伯之见？”奕欣试探的问道。 章大人见奕欣动了心，赶忙说道：“老臣愿誓死为王爷效忠。” 奕欣站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伯伯，这些话到此为止吧，不可再说。我自认为没有这个命，只对他好好效忠便是了。”奕欣说道。 章大人冷笑了两声，说道：“王爷竟一点斗志都没了？皇上当年如此的疼爱你，你如今竟弃大清江山与不顾？” “章伯伯此话严重，我就是想到百姓与社稷。若兴兵造反，切不说是否成功，要有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进去？明朝燕王造反，死掉了多少无辜的百姓？既是要我为大清的社稷着想，我就不得不考虑这些！”奕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