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自然力量
那是围绕一个巨大垃圾山所形成的小集市，小摊贩们从垃圾山里淘出还能整出材料的东西，卖给穷主妇，安波卡随母亲来过一次，印象深刻。由各手工行淘汰出来不值得修复的杂物所散发出的恐怖气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为了让那个讨厌鬼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安波卡决定在这里给梅洛朗挑成年礼物。卡卡弄清她的意思后，喵喵地大笑，猫眼闪闪发亮，显然对这个主意报以极大的赞同。 安波卡在小摊里东翻西拣有金线的旧货，无意间她的手指尖碰到什么，顿生一种触电的感觉。卡卡猫眼眨过，喵一声，猫爪指指那双破损的手套。安波卡心领神会，冲它眨眨眼，随便再挑了几样东西，一只破挎袋和三条断腰带，摊主说三个银币，安波卡说贵了，她随意翻了点别的东西，把那双破手套捎上，她道：“这还有几根金线，一起吧。” “行。”摊主很爽快地同意，还用旧布给安波卡把东西包起来。 安波卡把布包放进挎包，强忍腰间酥麻的感觉，骑快马赶回家。从床头针线篓里取过剪刀，把手套剪开，一粒银蓝色的小光珠掉出来：电系翼龙的龙珠。大概是某个佣兵塞进手套隐藏的，不知怎么地变成垃圾山的一部分。 “卡卡，以后我们可以用它寻宝的吧？”安波卡看着自己的右手掌，高兴地直眨眼，卡卡猫笑起来，安波卡微笑道，“卡卡要一直这么开心哦。”小黑猫咳嗽一声，用爪子磨桌面提醒她赶紧开工，否则赶不上傍晚送人礼物。 安波卡哎哎应声：“卡卡又害羞了。”她翻出绸子布和图鉴，手指灵活飞动，五指间的龙之力与金线相缠，金针力透绸布，让安波卡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一副绣图。 最后再把雷龙珠缝在上面，收针的时候，一道电流从电珠中心向腰带两端扩散，安波卡手指一麻，不由得扔开腰带。卡卡伸出猫爪，将腰带两端扣在一起，一个飞龙图腾隐隐地浮现在雷系龙珠中心。 安波卡捂着电麻的手指，双眼惊奇地飞快眨动：“卡卡，这是什么？” 小黑猫用猫爪蘸了汁水写道：安波卡释放的龙之力激活了这颗雷龙珠。“是说这根腰带同时具备电系属性吗？”安波卡又开心又皱眉，本来想埋汰那个家伙一顿的，没想到反而成全那家伙。他的运气也太好了。 安波卡在房间找盒子，拿起卡拉蒂斯手艺店的饰品盒，看着那贵族风体的字母，安波卡迟顿地回过神，她又惊讶了，欣喜地叫道：“卡卡，你会写字了！我早该买灵魂圣果给你吃的，说不定卡卡可以和我一起上学。。。” 这个姑娘唠叨起来，那是没完没了的，卡卡猫不得不再度喵喵提醒她，再不走，就真迟到了。安波卡笑笑，用布缝了个袋子，放进盒子，随手整理了长发和长裙，安波卡带上礼物出发。 安波卡赶到波顿城主府即圣墨德城堡的时候，天已全黑。 梅洛朗在门口等得非常地不耐烦，差不多要扔下所有的客人骑马去找失踪的少女。安波卡小声地道歉，并送上小布袋，解释都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份好礼物。 “你这个笨！”得知安波卡忙得连晚饭都没有吃，梅洛朗压下后半句骂人的话，把人带进休息间，让仆人给安波卡准备饮料和餐点。 安波卡小口地啃着面包，不时地喂卡卡奶酪果酱。 梅洛朗坐在一旁，解开布袋，打开饰品盒，取出华丽锻面的金线龙珠魔法腰带，大为震惊，三百年的翼龙珠在有钱大少爷眼里可算不上什么，但是，“一贫如洗“的安波卡能够拿出来送人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梅洛朗飞快地问道：“你做什么了，怎么会有这个？” 安波卡轻轻偷笑，小声地自得地卖弄这天的好运气。梅洛朗听完也高兴，这可是安波卡亲手挑的材料亲手做的礼物，出自垃圾山也无所谓啦。骑士迫不及待要试试小女友送的礼物，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在这儿，不许乱跑。” “知道了。”安波卡边塞食物边点头，梅洛朗开门走出去，热闹地喧哗声立即传入安静的休息室，合上门屋子里又静下来，只有隐约的音乐声。这时，窗外点放礼炮，这是有大贵族光临的迎接仪式内容，窗帘遮掩的地方忽明忽暗。 安波卡喜欢看迎接贵客时的魔法礼花，她起身拉起窗帘，手抓蛋糕，边吃边望外看。城堡外耀如白昼，一辆十二只白凤雀牵拉的顶级豪华魔法马车，沿着碎银色的云彩之路缓缓降落。车厢外雕飞凤图案，整体呈完美的白金色，毫无瑕疵，在魔法礼花的光芒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宫廷服装束的车夫恭敬地打开车厢门，统一服饰的十二名侍女落地，放下羽织状的地毯直入城堡门口。在场所有人躬身等候马车的女主人，尊贵的图利亚亲王女儿，格丽芙公主下马车。但公主没有下车。 安波卡坐回原来的位置，走廊外圣洛朗夫人带着一拨侍女匆匆急赶，还很生气地问：“少爷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立即到城堡门口。” 脚步声渐远，门外又响起别的声音：“你在这儿干什么？梅洛朗是不是在里面，让他立即下楼。” “回曼瑟小姐，少爷在楼上房间换衣服。” “表姐，我们到隔壁房间。”琪兰引着其他姑娘到另一间休息，这些女生是来欣赏格丽芙公主被人冷落的景象，哪怕此刻外面有圣洛朗夫人做陪，也掩盖不了悲惨的事实。她们兴灾乐祸，语气嘲弄，在宣告梅洛朗成年的重大生日宴会上，图利亚亲王公主当众被羞辱的消息明天就会传入各个贵族的耳朵里，让人嘲笑。 先前质问骑士侍者的曼瑟小姐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探问起隔壁房间里的秘密，不会是梅洛朗藏着什么人不想让她们知道吧。姑娘们笑起来，那可真有好戏看了。琪兰咕哝谁知道，可没人愿意领教梅洛朗那副臭脾气，敢管他的闲事一定会被揍死。 芳芳打开新的话题：“我听到消息，长公主殿下今年要在莱姆斯特庄园度过整个冬季。” “我的天，这不是真的吧？”一个姑娘叫道，“梅丽莎会气死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听说她有计划取消和阿德莱德王子的婚约。”又一个姑娘回道，“如果王子的病情继续恶化。” “哼，她要是够聪明就不会挑伽里芬多。”曼瑟小姐接了一句，口气既愤慨又神秘。 “那只有跟诸神祈祷了，她想做女皇帝可不是一天两天，说不准，霍里茨殿下受害的事她也有份。” 芳芳略略叹息：“皇储只是失踪，就有这么多人跳出来。知道吗？克雷娜居然说她有皇储的孩子，陛下不得不把她接进宫里。” “真是为那个位置连脸面体统都不要了，”琪兰愤愤地骂道，“谁都知道她跟依萨克那个浪荡子是什么关系，我就想不明白霍里茨殿下为什么会看中她。”这句话没得到姑娘们的回应，琪兰又把话转回去，“说来说去，都怪那该死的占卜，是死是活都弄不清楚，我看那天命预言师也好撞墙。” “哦，快看呐，你哥哥终于把人劝下马车了，可怜的。”姑娘们咯咯地笑得快活，“要是我碰到这种事，哪里还有脸活下去哟。” “哇呜，芳芳，你哥哥今天帅呆了！”“我没看错吧？梅洛朗身上那套是圣洛朗家族的龙骑士服？”“哦，太帅了，诸神，诸神，我快要不能呼吸。”“他真地专门为格丽芙公主换的装束？”“我嫉妒！”“我也是！”“但愿她立即被抛弃！”“那是不可能的！”女生们又大笑起来，离开休息室回舞厅。 安波卡终于从奇奇怪怪的贵族小姐八卦中回过神，要不是她们提到那个家伙的好兄弟霍里茨殿下的jiejie帝国长公主，她可一点都不想偷听，贵族圈的生活离她太远了。现在她只明确一件事：长公主殿下要到伽里芬多家做客。 确定外面没有人，安波卡悄悄打开门跟骑士的侍从说她要走了。这位侍从见劝不住她，说他去请少爷过来，让她一定要等。安波卡回到坐位上，无趣地搅动果汁杯，忽地她想到并问道：“卡卡，要不要来点别的？” 卡卡猫摇头，安波卡开心地回道：“啊，卡卡，我不用你照顾啦。”她从挎包里取出卡卡的食物袋，新拿出一颗白果，弄破挤汁液。 安波卡用小半匙果汁喂卡卡，就在这时候，休息间的门被人大力地撞开，三个贵族女孩闯进来。尽管有点小慌乱，安波卡还是在第一时间把水晶匣盖好收起来。但是，有人看到了，发现了安波卡的小秘密。 “这个小偷是谁？”“竟敢闯入城主的宴会！”“拉她出去报官！”三个贵族女孩叫侍女拖安波卡出去，安波卡举起法杖握在胸前，咬着唇，保护自己和卡卡。贵族女孩粗暴的拉扯很快弄痛安波卡，她微皱眉头，势龙冲杖端而出，击倒中间那个最凶悍的。 剧烈的撞击声吓懵了房间里的人，侍女们尖声大叫，很快，走廊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可爱的小姐们？”宴会的女主人来到休息室外，询问贵族小姐们情况。 圣洛朗夫人的嗓音矜贵而冰冷，安波卡忍不住瑟缩一下，她做帮工送衣服的时候，曾见过圣洛朗夫人数次，那高高在上的贵族气势总让她有种自己是有如尘土的不堪存在，不应该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城主府。 可以说，她相当地怕见到这位城主夫人。 “圣洛朗夫人，您来得正好，这个乡下女人她偷灵魂圣果，我们要送她去见官，她拒捕！”“她还攻击维尔蒂小姐！”“维尔蒂小姐吐血了。”侍女们惊恐万状地扶走伤员。 听到对方伤重吐血，安波卡心里慌乱起来，握着法杖的手渗出冰冷的汗水。她不安地瞄向高贵的圣洛朗夫人，又低下头。她不是故意打伤那名小姐，是她太过分了。 客厅里很多人围到休息室附近，鄙夷地打量安波卡打补丁的旧布裙袍，私语纷纷。安波卡又急又慌，又强作镇定，小声地辩解：“我、我没有偷，这是我买的。” “圣洛朗夫人，那是梅洛朗的女朋友，我想这里面有误会。” 梅洛朗的骑士队友解释道，这一解释，立即让圣洛朗夫人知道了少女的身份：“你就是那个安、波、卡？”语气鄙薄之极，像是在新鲜美味的蛋糕上看到一只死苍蝇一样厌恶，“梅洛朗花钱真是越来越没节制了，把圣果交出来。” 安波卡捂住挎包，那是让卡卡复原的食物，谁来要她也不会给的。 圣洛朗夫人非常生气：“那是你的东西吗？还不是梅洛朗给你买的，把圣果交出来，你可以走了。打伤维拉蒂小姐的事，想必你也负不起责任。” “不是，不是梅洛朗买的，圣果是我跟人换的。”安波卡语带颤意，她一急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 “一会儿说买的，一会说换的，摆明不是她的东西！”“最讨厌这种靠着身体要钱的女人！”女人们纷纷出声嘲讽，鄙视安波卡前言不搭后语。 “不是？”圣洛朗夫人尖锐地指出事实，“你比地窖里的老鼠还要穷，哪来的钱买圣果？” “我、我有做手工。。。” “喝，什么手工，还不是我那傻儿子在养你，否则，你以为你有机会混进贵族圈吗？”圣洛朗夫人恼火地责骂道，“平时弄些没人要的人像图、乱七八糟的腰带也就算了，灵魂圣果要花多少钱？！还是喂给这么一只低级宠，真是气死我了，来人，把圣果给我拿回来！” 这些充满恶意的话，彻底地击毁了安波卡仅有的依凭。她自以为努力干活赚钱养活自己和父母，原来都是梅洛朗在背后的支持。巨大而沉重的耻辱感、痛苦感瞬间压垮了胆小脆弱的安波卡。她泪眼婆娑，心痛难当，除了哭，不知道该做什么。 “喵~”小黑猫爪拍那些要抢安波卡东西的手掌，城主府的打手不比寻常人，随便一次反击就让小黑猫濒临死亡。 沉浸于漫天悲苦中的安波卡，感到宠物兽契约方传来的伤害信息，略略回了点神，见卡卡重伤落地，顿时愤怒满身，她吐出早已熟知的龙语风，小股龙卷风从她的法杖顶端放出，瞬间卷走那些欺侮小黑猫的坏人。 安波卡抱起小黑猫，边落泪边向外跑，她一刻都不愿呆在这个带给她无穷痛苦的地方。 “安波卡！”梅洛朗从休息室通道外跑来，他的身后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在追，“滚开！”他一脚踹在那个漂亮女孩身上，连连纵跳，追上安波卡。 这时候，还需要说什么呢？ 安波卡以为心再也不会痛了，却被那个眼熟的漂亮女孩的存在给再一次刺得鲜血淋淋。 梅洛朗紧紧地抱住安波卡，不让她离开，他不住口地道歉，他不该离开她，让人有机会伤害到她。安波卡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她只有一个问题：“那是谁？” “这是格丽芙公主，我儿子梅洛朗骑士的未婚妻。”圣洛朗夫人从后面走来，她扶着那个漂亮的姑娘，语气强硬，让梅洛朗放开那个女骗子，向伤害格丽芙公主道歉。 “那是我母亲的主意，”梅洛朗根本不理会母亲的命令，他急急地向安波卡解释，“我根本不喜欢，安波卡，我只喜欢你一个，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梅洛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根本就配不上你！”圣洛朗夫人气得高声叫骂。 “我一点不喜欢你，梅洛朗阁下，”安波卡觉得自己的心就要痛死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喜欢这个讨厌鬼那么久，“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你、你再说一遍！”年轻骑士脸上交织震怒与愤懑，额头的青筋因为暴怒而剧烈地跳动。 若是往常，安波卡一定吓得全身都要发抖，然而这回不一样，她说道：“说多少遍都是这样，我只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梅洛朗一向骄傲，顿时，呆若木鸡。安波卡握着法杖，说了声龙语的水，她太伤心又太愤怒，势龙呼啸，倾盆大雨化作漫天冰雹从天而降。城主府的花园里又是风又是雨雪，所有人都给淋得湿透，冻得浑身发抖，狼狈地四处找地方躲避，在这乱糟糟的一切里，安波卡趁隙离开。 身后是梅洛朗的狂怒吼声：“母亲，您满意了？您现在满意了？！” 圣洛朗夫人冷冷回道：“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向格丽芙道歉邀请她跳舞。” 梅洛朗踩着水，发出用力的响声，大步地走往另一个方向。圣洛朗夫人命令儿子不准离开，她威胁道：“那你就永远不要再踏进城堡半步！” 回答她的，只有风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