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郑婉之死
正月初十,天气竟然是新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晴朗,以至于华溪烟在睡梦之中,几乎都可以感受到那融融的暖意。【】 “醒了” “嗯。”华溪烟揉着眼睛嘟哝了一声,忽然一阵,见到旁边之人带着笑意的面容时,不由得等大双眸:“你醒了” 云祁看着华溪烟怔楞的模样,好笑地点点头,莹白如玉的面容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宛如璞玉生光,经过无数的雕琢打磨而愈发地精进起来。看着这脸色,华溪烟也知道云祁是真的大好了。 “你”华溪烟怔怔地吐出这么一个字,她有很多话想问,想说,但是见到这人浅笑温润的面容时,却又觉得一切都比不上面前这人这般鲜活地在她面前的好。 见华溪烟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云祁心下一软,声音更加柔了几分:“可是要起” 简单不过的一句问候,似乎是两人又回到了之前在别院那般的日子,仿佛两人不曾经历千难万险,更不曾经历生离死别。 华溪烟见这人已经穿戴整齐,显然已经醒来多时,于是也点点头,云祁十分熟人地拿过一边的罗裙给华溪烟穿着。 “冬日穿这白色终归是寂寥了些许。”鄞州织造的雪云缎丝滑透质,自手上滑过正如温热的泉水流淌浸润,一如那人温雅清润的嗓音。 华溪烟浅浅一笑:“和你的月华锦配在一起也算是多了几分颜色。” 两种白色的锦缎在一起不过是平添素淡罢了。但是身着如此锦缎的这两人相处一室,美艳风华,交相辉映,归于寂元的白色,却可幻化出倾尽山河的风姿。 院中之人皆是一脸喜色更甚新年,如今见到两人出来,全都笑吟吟地见礼,满口恭贺。 云祁对那些话倒是很受用,清润的脸色清浅的笑意几乎能将人醉毙其中,但是也不多言,拉着华溪烟施施然出了望月轩。 “要出府”华溪烟低头看着包裹着自己小手的修长指节,出声问道。 “去验收成果。”云祁说罢,揽着华溪烟身形一转,瞬间腾于空中。 华溪烟其实很喜欢这种置于空中的感觉,虽不至于腾云驾雾,但是也是她前世的时候从来不敢奢想之事。 云祁转头看华溪烟眸光清明,好笑地问道:“你的内力修炼的不是差不多了如何不试上一试” “我”华溪烟刚刚吐出一个字,便觉得腰间一松,云祁竟然松开了她的腰 华溪烟面色瞬间一白,感受着越来越快的速度以及越来越近的地面,甚至是想到了下一刻自己便会重重砸在地面之上,死无全尸。 看那抹立于一个房顶之上的一个白影,衣袂翩翩,举世风姿,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态势。华溪烟咬牙,思索着自己修炼的内功心法,片刻之后便感到一股暖流自丹田处流窜而至四肢百骸,身子一轻,比思绪还快地从贴近地面处腾空旋转、扶摇直上。 云祁清楚地看到那抹倩影在距地面极近处忽然间凌空而起,宛若一只破茧的蝶,轻纱飘飞间腾于九霄之上,衬着远方天际的万丈霞光,真如羽化而去的仙人一般。 这般看着,不由得有些痴了。 华溪烟旋身立于云祁身边,看着他神色莫名的黑眸,巧笑倩兮地问道:“怎样” “极好。”两个字,已是最高的评价。 华溪烟垂头一笑,心下愉悦至极,想着刚才那种凭借自己之力腾飞于空中的肆意潇然之感,竟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你看那里。” 云祁下颌微微抬起,朝着华溪烟示意。她循声看去,便见脚下的屋檐所在的府邸之外,跪着一名女子。 修炼内力以来她的目力愈发地好了起来,以至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跪着的女子是郑婉,而她们脚下的,也是御史下榻的官邸。 郑婉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早便冻得瑟瑟啰嗦不成样子,没有丝毫饰物的青丝披散而下,掩映着她一张苍白的小脸,可怜至极。 旁边站着的婢女早便急的不知所措,只得连声规劝道:“小姐,回去吧,在这里跪着无济于事。” 郑婉却是恍若未闻,兀自怔怔跪着,脑子里回想着的全都是昨日晚上的情形。 小产过后,身子极虚,她正在榻上静养之时,便听人说温二小姐到访。 若是细细说来,郑婉和温琳的交情不过尔尔,但是自从上次和李获真在一起被人发现之后,她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荡妇,极为人所不齿,李府之人上街都要被旁人施以白眼,更遑论如今会有人来看上一看 世态炎凉正是如此。如今温家的小姐来了,就算是她精神再不济,也是要见上一见的 等到她去了会客厅的时候,没有料到竟然还有一人。 温琳朝着郑婉浅浅一礼,柔声道:“突然到访还望三少夫人见谅。” “多谢温二小姐”郑婉如今已经没了县主的位分,自然受不得温琳那一礼,于是也屈屈膝盖还了礼。 温琳见郑婉看着沈葭,笑着开口解释道:“刚刚在门口的时候见到沈葭姑娘似乎也要进来,于是便一道了。” 依照沈葭的身份,平时是不适合抛头露面的。如今前来李府,确实是有事情。见到郑婉看过来,沈葭解释道:“流光死了,我来向三少夫人报备一番。” “死了”郑婉双目瞠大,喃喃出声,太过惊愕之下竟然忍不住轻咳起来。 沈葭面无表情地点头,随即端起茶杯,明显不打算再多言。 看着郑婉憔悴的面容,温琳叹了口气道:“都是造化弄人,三少夫人要当身子才是。”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贬低亦讥讽或是幸灾乐祸,配着温琳柔美的表情,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担心。郑婉也不反感,凄然道:“如今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 温琳敛下眉眼,叹息一声:“相知容易相守难,三少夫人总归要放宽心。” 二人又随便闲话了几句,温琳这才站起身,告辞道:“家兄还要去拜见御史大人,便不多叨扰了。” 郑婉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御史” 温琳点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出人意料,听说御史大人弹劾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家兄恍然,希望能让御史大人通融一番,不然李大人怕是不好” 郑婉越听越糊涂,亟亟走上前几步,拉着温琳的手问道:“他怎么了” “三少夫人不知道”这次轮到温琳惊愕了。
温琳这才意识到怕是郑婉知道了受不住,下人们这才将消息封锁了起来。但是受不住郑婉的一再盘问,温琳这才低声将那男宠娈童的事情说了出来。 谁知郑婉知道后太过激动,极尽惊愕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温琳深感内疚,觉得是因为自己说漏嘴的原因这才让郑婉如此,满心愧疚下一直在郑婉床边守着,直到下午的时候郑婉转醒。 郑婉精神不济,脸色比上午还要难看上几分。这段时间的折腾让她消瘦的不成样子。甚至是没有几乎去理会温琳,只是转头看着床内,暗自垂泪。 温琳站在床边,脸上满是悲悯的神色:“三少夫人想不想知道李大人现况如何” 郑婉身子一震,泪眼朦胧地看着温琳,努力睁眼却只能看到她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恍惚间听到她轻柔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话语:“你和李大人的事情已经让圣上龙颜大怒,再加上此次娈童的事情,影响可谓是差极。李大人官位不保是轻,重只怕” 温琳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世家出身的郑婉已然明白其中意思。官位丢了没有关系,若是命没了,那就真的完了 郑婉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温琳忽然转身,柔美的面容上忽然间迸发出一丝凌厉之气,陌生到让人难以辨认出这是那个周身书卷气的女子:“与弟媳苟合,喜娈童男风,任何一个罪名若是给普通人,都是万劫不复。李大人虽是陇西李氏的嫡子,身世不凡,但是却由于身在高位而不得不小心翼翼。若是只有一罪,李家斡旋自然可以轻易保下,但是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件事情加起来,足以让李大人身败名裂” 最后四个字在郑婉耳中嗡嗡作响,真的她耳膜几乎就要破裂开来。身败名裂李获真何其高傲之人,如何承受得住 不待郑婉喘息片刻,温琳接着开口:“三少夫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倾心于李大人,这让同为女子的我实在是敬佩不已。如若是我,事已至此,必定要全力争上一争。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三少夫人能表明衷心,既可以消弭李大人的一个罪名,又可以让你二人,比翼双飞。” 许是最后的四个字实在是有太大的诱惑力,许是由于郑婉实在是担心李获真,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思量着温琳这一席话。她想的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留意到温琳离开之时,唇畔意味深长的笑意。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其之所以不过是人心。人之羞耻之心,厌恶之心,同情之心而已。若是她能让太原民众见她对于李获真之深情,自然会有人同情理解,到时候不屑言论自可渐渐消弭,话本子里、戏台子上,不都是这般演的么 有道是人生如戏,但是总归千差万别。入戏太深者,总会输得一败涂地。 正月初十,正午,在御史府门口跪了许久的郑婉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一众百姓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强加于身,谩骂侮辱之词不绝于耳,群情激奋好似对待什么祸国殃民的叛徒一般。等到官兵将赶来之时,郑婉已经面目全非,早便没了声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