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嫔
东宫出了一场小小的意外,一场醋海小风波罢了。 花鸟使采选的美人都进了东宫,皇太子年底事情多,一个也没召见,这些美人拥挤着守在屋子里头,心怀忐忑的等着未知的命运。 吴绛仙可不甘心,绛仙姑娘恢复了原来的姓氏,她这回的身份不一样了呢,她是御赐的红霞帔,与四位紫霞帔住在一起,绛仙从小服侍太子的,又是立过大功的人,紫霞帔都小意殷勤的和她说话,绛仙心里满是憧憬。 她哪里知道她的身份仅比侍御高一点点而已。 刘海知道绛仙是太子爷的宠婢,对她多了几分关照维护,绛仙更觉得她与众不同了,她还当是以前呢,在宫里也想要尖,这一百来个美人里面,她可不就要着尖了。 一转眼进了东宫也有十几天了,连太子的影子也见不着,她们这些人都住在后面,没资格胡乱走动,绛仙心里焦急,拿银子贿赂了小太监,她这才知道,东宫里头除了冯嫔、崔嫔这两个小嫔妃,还有个皇帝新近赏下来的王昭仪。 绛仙从小就喜欢太子,喜欢了这么多年,她不想再等下去了,趁人不备就溜达出去,恰巧碰到了王昭仪,王昭仪哪里把个红霞帔放在眼里,两个女人爆发了一场战争,绛仙没人帮着就吃了亏了,她哪里是肯吃亏的,越发闹腾的不像话了。 太子妃不在,刘海只好报到冯嫔这里,冯嫔命人把她两个都关进自己屋子里反省。 刘海帮太子爷脱了靴子,干笑着说了经过。 周蕴不动声色的往榻上一歪,丝毫也没在意。祭祀这么大的场面,这一天三拜九叩的头磕下来,他身子强壮也有点吃不消呢。 刘海松了一口气,小心说道,“太子爷,冯嫔还等在外面请罪呢。” 周蕴合上了眼皮眯着,“她有什么过错了。也罢。你叫她进来吧。”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出去通传,功夫不大,冯嫔进来了。 冯嫔姿态优雅的裣衽一礼。“王昭仪和吴夫人她们俩闹得实在太不像了,今日又是朝廷的祭祀大典,再不该张扬了,奴怕传出去有失东宫体面。斗胆关了她们,奴犯了僭越之罪。还请太子爷责罚。” 周蕴先还不在意,听她说了这番话,不由睁开眼打量她,小姑娘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梳了个双环,一边戴一朵腊梅花,等过了年她也该九岁了。个子高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顾盼有神,难为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小小年纪颇有心胸,心智成熟的很。 冯嫔是皇后瞧了中意的,早在选聘太子妃的时候就内定为东宫的妃嫔,她外祖父是官拜一品的宰执之臣,父亲奉旨巡视江南,也是干练的能吏,江南官场立了大功劳的,东宫除了太子妃就数她身份最高贵,她也不过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了。 “王昭仪位列九嫔,在身份上与你相当,吴绛仙也是有位份的,很不该由你罚了她们,冯嫔你越俎代庖了,你既然知道做错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周蕴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的反应,脸上一丝笑也没有。 冯嫔小脸一白,“太子妃jiejie养身子呢,也难拿这些小事烦她,奴愿意领罚。” 周蕴玩味的看着她,冯嫔稍微低了头,过了半晌周蕴一声轻笑,“那你说说看,孤该怎样罚你才好呢。” 冯嫔不说话了,一脸怯怯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怜爱。 周蕴把玩着腰上的荷包,这里面有一角碎银子,几个小银元宝,他天天赏了东西进去,沁儿不肯天天回他,太子妃的银子不好赚呢,今天该给沁儿送些什么呢。 就听冯嫔小声说道,“要不奴替太子爷绣个荷包吧?” 周蕴脸上带了笑,小丫头好多的心眼子,这样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熟悉起来了。 “绣荷包还是免了吧,孤哪里肯便宜了你,僭越之罪要打板子的。” 周蕴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冯嫔你说说看,孤该打你多少下?” 冯嫔白了脸儿小声说道,“奴领罚就是了。” 周蕴又看了她半晌,收敛了脸上的笑,扬声吩咐,“来人!” 冯嫔抬起头,神态间不见惊慌,“要不太子爷罚奴婢做些别的,奴婢怕挨了板子,新春里服侍不了太子妃jiejie,再有十四天jiejie也该回来了。” “孤就这么便宜了你?你这小丫头,孤罚你弹奏一曲如何?” 这哪里是罚她,分明是让她露脸,冯嫔脸上带着笑意,“奴听命就是。” 一曲渔歌子响在耳畔荡,周蕴微微闭了眼,用手打着节拍,听她弹了一曲笑道,“你弹得实在不好,孤还得罚你,孤罚你回去好生练琴,下回可别污了孤的耳朵。” 冯嫔带了点娇嗔,“奴哪里弹得不好了?太子爷说出来,奴也心服。” 周蕴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来,先试着弹了两下,乐曲舒缓流畅,冯嫔从来也没听过的这样的曲子,心里只觉得好,一曲终了,冯嫔一脸崇拜,“太子爷真了不起。” 周蕴看着她一笑,“冯嫔你跪安吧。” 转眼又到立春之日,宰臣以下,入朝称贺,宫里今年添了皇孙,筹办得比往年更加喜庆,皇后早早吩咐下去了,太子妃要将养身子,提拔了冯嫔和崔嫔帮着筹办,崔嫔抱了病,只冯嫔跟在皇后身边,在内外命妇跟前露脸。 皇家的宴席设在太和殿,皇帝和大臣们谈笑,太子陪在一旁。 皇后身边的小太监有请太子爷,周蕴和父皇告了罪去见母后,心里还在奇怪,母后这个时候找他过去做什么呢,小太监小声说道,“崔夫人来了呢,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脸上都带了怒容。” 崔夫人?哪个崔夫人?莫非是崔嫔的娘? 皇后屏退了左右,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太子可知道你做错了?” 周蕴看了眼坐在母后下首的崔夫人,这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红肿着一双眼睛,简直就要怒视他了,崔嫔这件事封的很严,崔夫人怎么知道了,周蕴就带了一点愧色。 皇后看着他点点头,“你近前来。” 周蕴连忙走到皇后身边,他该怎么和母后说呢,这事有些烦难啊。
皇后看着他,突然就泪流满面,伸手拍打着,“你作孽啊,崔嫔她刚多大了,你就那样子对待她,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要是有个好歹,我” 皇后说不下去了,用手掩着嘴哭起来,崔夫人也在一旁哭。 崔夫人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崔嫔还是幼女,太子那样对她,您会要了她的命,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心里实在舍不得她,崔嫔自幼向佛,臣妾请求让崔嫔出家为尼,情愿修家庙供奉她,皇后娘娘答应了,还请太子放行。” 也不知道崔夫人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竟然误会了,也难怪她误会,崔嫔的遭遇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可不就误会在太子身上了,崔广深年底回京,此刻还在前殿吃酒呢,他神色间是平静的,看来崔夫人在宫宴上听到了什么,这才找了皇后。 崔夫人疼爱女儿,为了女儿不惜得罪太子,周蕴心里暗叹一声。 娘是把儿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听了儿子品格上有亏欠,哪里能不伤心了,皇后不是那等一意维护儿女的娘,儿子错了就是错了。 周蕴一撩衣襟跪了下来,“崔嫔出了意外,不过不是崔夫人想的那样,这里另有隐情,还请崔夫人听我细说。” 崔夫人怒道,“太子还想狡辩?不然崔嫔脸上的掌痕哪里来的?秦太医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还有她身子上的伤!她还是小孩子呢。” 崔夫人说道伤心处捂了眼睛哭了。 皇后也在落泪,周蕴忙说,“的确有个人对崔嫔不轨,不过那人可不是孤,崔夫人想必是听了别人的一言半语,还是让崔嫔来说明白吧。” 皇后忙问,“不是你又是谁?你可是胡说了。” 皇后命人传崔嫔过来,周蕴连忙笑道,“还请母后陪着崔夫人到东宫见见崔嫔,崔嫔的脸实在不宜见人,过了这十几天,脸上的痕迹也没消呢,她的名声要紧。” 崔夫人也想见见女儿,强忍着眼泪,等见了女儿再说。 皇后只得命人摆了銮驾,只说崔嫔病了,崔夫人过去探望。 銮驾到了东宫,周蕴要扶皇后下轿,皇后甩手躲开了,心里的气满满的,周蕴看着崔夫人笑道,“崔嫔住在孤的寝宫,还请崔夫人移步。” 一句话说的崔夫人颜色更变,皇后怒形于色,还只好忍着。 皇后驾到,宫女们两边雁翅排开,皇后迈步走了进来,宫女子都退下去了,周蕴看着内室笑道,“崔嫔你出来吧,你娘来看你了。” 珠帘晃动着,崔嫔抱着猫出来,见了崔夫人一下子扑在怀里,“娘我想你了。” 崔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扑簌簌的落下来,见女儿的小脸上还有巴掌的痕迹,崔嫔皮肤白嫩,这痕迹越发化不开,都十几天了,还是很清晰,看着怎能不揪心呢。 皇后看着崔嫔脸上隐约的痕迹若有所思,这巴掌又短又宽,太子的手细长,真还真的不是儿子掐的,皇后的心慢慢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