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分析
“栓狗的链子?”方子颀看向慎哥儿。 温文尔雅的方二公子玩味着这句话,伸手拍拍慎哥儿的肩膀,“犬是恶犬,链子细了不顶事,被它挣脱了伤人更重。” 慎哥儿也笑了,“链子细了就换一根粗的,总要把狗拴起来才好。” 方子颀眼眸含笑看着慎哥儿,“你确定你能把狗拴起来?” 慎哥儿也笑了,“我也不确定,不过总要试一试才好。” 凶神恶煞般的陆大人在府里打了个喷嚏。 方子颖跟着笑了一回,站起来将挂着的羊角纱灯全都点亮了,眼看时辰不早,方子意带着几个媳妇送玉沁回翠月轩休息,慎哥儿看着方子颖笑道,“三哥先到外面看一下,我和二哥说几句话。” 方子颖听了点头出去查看,方子颀明亮的黑眸看过来,左手挽着一串黑檀木念珠,随手拨动一颗,“莫非有什么线索了?” 慎哥儿斟酌着说辞,“二哥还记得吕敏堂陷害我爹爹吧,那案子另有隐情。” 慎哥儿压低了声音,“我们两家的案子背后都有很强的力量左右着,甚至吕家都是他们的棋子,我们都被冥冥之中的这只手cao纵,幕后的人想必是掌控实权的人物,他才有能力把我们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方子颀默默的点头表示同意,示意慎哥儿说下去。 慎哥儿摆弄着几案上的小茶杯,“这个最大的是皇帝,二十年前九江府的密帐,张太妃的娘家,幕后的手活跃了二十年以上,基本排出了掌握实权的文官。” 朝廷掌握实权的几位相爷都是近几年升迁上来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昭明帝不肯提拔当年九江的文官,多年来致力打压,也是当年深受其害的缘故。 慎哥儿又摆了三个茶杯,“这是三王,宝音亲王昔年活跃,这些年他的势力基本上被剪除了,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暗中还有势力,这个就是燕慈郡王,这个是乐善。” 又摆了几个小茶杯,“这就是我们几家了,你们家和我们家可以排除,剩下的柳家、吕家、刘家、王家、陆家,还有赵太后的娘家,广陵的名门望族萧家等一些世家,二哥以为他们哪一家有本事在幕后cao纵?” 这问题方子颀也想过很多遍,见慎哥儿问了,“铺陈这么大的摊子要有目的,要么直指皇权,要么是为了掌控更大的实权,最后的目标还是指向皇权。” 方子颀看向慎哥儿,“柳家子弟没出息,刘瑀威也没有这胆量,齐国公王家是我们家的姻亲,他们家太夫人是我们家的太姑奶奶,家族人口众多,吕家只剩吕先一脉了,吕家牵涉其中也许是被人利用,也许是帮幕后之人做事。” 方子颀黝黑的瞳仁在烛火下闪着玄妙的微光,“陆家的世子镇守广西多年,他是燕慈郡王的姑爷,陆家的孙女陆嫣儿许给了赵家长房长子。” 两人好半晌都不说话,静谧的夜晚四下无声。 慎哥儿转着手里的茶杯,“还有护国公柳家,他们家如今不行了,当年是三皇子嫡系,积极为了三皇子谋划,废太子被废,离不开柳家的参与,柳家四房的嫡女是我伯母,我伯父没得蹊跷,伯母深恨我们家,公然撕破了脸皮,连我们也以为是我爹爹暗中的手脚。” 昔年的三皇子封为宝音亲王,低头十来年了。 慎哥儿停顿了一下看着方子颀,“我爹爹终于肯和我说了,这件事关系重大,伯父没了他摆不脱的嫌疑,可他不敢自辩,只好被人拿捏了把柄,伯父是被人灭口的,伯母蒙在鼓里,我爹爹受他们的要挟,反倒得了几桩好处。” 方子颀诧异的扬起剑眉,“伯父和他们打过交道?” 慎哥儿又压低了声音,“我爹爹终于肯告诉我他在江南古德寺的一番经历,事关黄金走私,古德寺里藏污纳垢,还暗藏着僧兵。” 一句话石破天惊,万籁俱静,好半晌方子颀才诧异道,“黄金?” 黄金等矿产历来都是由朝廷垄断的,私自开采灭族的大罪。 慎哥儿简略说了,“这是我爹爹的私密,我也不好和二哥说的太多,那时候我爹爹还是江南军中的参将,适逢古德寺十年一度的佛法盛会,佛像开光,高僧玄慈弘扬佛法,这尊高达丈许的佛像将要运到都城的步云禅院供奉。 我爹爹只说他适逢其会,他也不肯细说,他意外发现这尊佛底座是纯金的,他当时还吓了一跳,庙里的和尚偷梁换柱走私黄金,借着佛法盛会运送佛像做掩护,等到了都城,纯金底座就回炉分割了,步云禅院早准备了大小相同的镀金佛像底座。” 十三年前的佛法盛会空前热闹,方子颀那时候还小。 方子颀左手转着念珠,眼眸越发乌黑如玉,“利用和尚走私黄金,这计策端的绝妙,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想到佛像的底座是黄金打就的,步云禅院那座开光的佛像高达丈许,它的底座有一定的分量了,一下子走私这么多黄金手笔巨大,法眼通天。” “黄金的影子后来又出现一次。”慎哥儿看着方子颀,“不知道二哥留心没有,两年前我们家报官那件事,下人房里抄了一口大箱子,里面满是金元宝,好几个小厮抬不动,那时候我二jiejie管家,立意想要撵了我伯母留下来的陪房,我大伯母是柳家四房的嫡女,她女儿李玉馨嫁吕先为妾。” 步云禅院香火极旺,废太子之子普惠从济县逃到步云禅院。 吕家又怎么会恰好知道了,吕敏堂诬陷李家,李玉馨外家是柳家。 柳国公病亡了十年,从此他们家就一蹶不振了。 吕家诬告李侯爷那件事轻轻的掀了过去,不代表皇帝将来就不追究了。 吕敏堂还在济县搜出藏在山洞的私藏兵刃,都是强弓硬弩,民间无法仿造的,方子颀转着念珠的手停顿下来。 能勾结了皇家寺院的人家也就那几家了,究竟是其中的哪家? 答案呼之欲出,只可惜没有证据。 慎哥儿含笑看着方子颀,“我五jiejie修道那天收了不少布施,赵弘毅送了一尊纯金的太上老君,也有一尺来高了,赵弘毅还没接管家族的生意,估计他知道的不多,这才献宝一样送给我五jiejie,无形中把他们家给卖了。” “赵家?”方子颀喃喃自语。 赵家上百年的经营,早就根深叶茂了,博望侯赋闲在家,平日热衷于佛事,时常与和尚谈禅说法,宫中太后约束赵家不可胡为,家主如此低调,家族子弟早就把触角伸向各个衙门,赵家在朝中举足轻重,门生故吏不可胜数。
方子颀扭转荷叶烛台的活信,让荷叶全都打开,把烛光逼着全向外照,他拿了小银剪子剪灯花,明灭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了一层炫彩琉璃的光影。 “你和我说了这些,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知道二哥想过没有,袭击你的人再次向你下手?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等到了江南人生地不熟的,遇了盗匪地方官忙一阵子罢了。” 方子颀笑了,笑意在眼中流淌,“已有万全之策,我也带着护卫呢。” “若是遇到假扮盗匪的官兵二哥也能应付?” 方子颀轻轻的笑了,“我丢了这条胳膊不能白丢了,见识过他们的厉害,一路我都会小心谨慎,子颀也有几分名声,士林中说得上话,沿途声势不会小了,我也有万全的准备,你不必为二哥担心。” 慎哥儿听了展颜一笑,方子颀是智珠在握的那种人,不会轻涉险地。 “那我就拜托二哥到各处庙里进香,结交方外的和尚,古德寺香火极盛,暗云卫的人就是去了也没用处,什么也查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 方子颀摸着断臂沉思,“我若发现了什么该怎么给你送信?” 通信实在不安全,靠人传口信更不方便。 慎哥儿笑道,“二哥总要写家书的,我们俩来商量几句暗语好了,姐夫看了暗语会告诉我知道的,我们这边商量了办法,或者派人接二哥回来。” 方子颀点头,只靠方家的力量还无法对抗暗中的那只手,他还得依靠暗云卫,慎哥儿挑了帘子出去,就见方子意哥俩在回廊里站着呢,慎哥儿忙让他俩进来,方子颖抱怨着,“有了好话也不让我们听。” 方子意一拍他的脑袋,两人跟着慎哥儿进来了。 方子颀忙着在纸上书写。 慎哥儿看着姐夫,“眼下还只是怀疑,事关黄金走私,窝主很可能和赵家有关系,燕慈老王爷也许脱不了干系,我和二哥定了几句暗语,姐夫接到了及时告诉我。” 方子颖惊跳起来,“赵家?赵弘毅那小子他家?” 慎哥儿就伸手按他坐下来,“三哥你炸毛做什么?赵弘毅那小子还没掌家,他什么也不知道。” 慎哥儿许多事不能详细告诉他们俩,方家世子是方子意,掌权的还是子颀。 烛光下方子颀神态庄重,告诫弟弟不许惹事,见到赵弘毅不许露出异样,方子颖怕他二哥,连忙都答应了,方子颀又把他拟定的暗语给慎哥儿三人看了,刚才写就的七言诗,每一句都有不同的寓意,外人再看不明白。R1152